紹興酒並稱,可見評價之高。
可惜好景不長,隨著陸秀夫、張世傑揹著南宋幼主投海,溫州的繁榮也隨之淹沒在汪洋大海之中。
有關元、明兩朝溫州人的吃喝玩樂我未見史書記載,不敢妄說。但從倭患頻仍,海匪、夷人的不斷騷擾來看,飲食業的發展不可能是超前的。直至清末民初,溫州闢為通商口岸之後,社會有段相對平靜的時期。加之海運發展,與外地交往日多,飲食業才有長足進步。義大利(二次大戰爆發之後改名華大利)、醒春居、鄭生記、味雅、冰壺、松鶴樓等等都是當時的名餐館。特別是義大利餐館,規模最大,開設於民國二十年(1931年),三間三層樓房,就在中央大戲院邊上,房子是許雲章的,青田歸國華僑陳俊民租他的房子開餐館。陳善於烹飪,其義大利妻子能做西菜西點,所以義大利餐館中、西餐都有。一、二樓為中餐、中點,三樓為西餐、西點,生意興隆,名頭很響。直至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陳偕妻回到歐洲,義大利餐館由另外三位老闆接手。由於義大利為侵略國,遂改名為華大利。歲月流逝,華大利餐館幾易其主,地點也由五馬街而四顧橋,再由四顧橋而道前橋,但七十年間名稱未變,至今仍在。華大利餐館在溫州的影響可以下面的俗語作證:溫州人譏人面皮厚謂“華大利的板砧”。板砧即砧板,華大利的砧板是整段原木,特別厚,為印證這一俗語我特地去華大利餐館看過,只不知經幾十年之後,如今這一砧板尚在否?
這裡順便說明:華僑回國開餐館似乎是溫州的傳統,現在的凱悅酒店系列,五馬美食林等餐館,均為歸國華僑所開。又青田一直歸屬溫州,只到1963年才劃歸麗水,但青田的老華僑一直認同溫州,在外的青田人大都說自己是溫州人。
酒店的增多,菜餚的品種也會隨之豐富。玉帶海參、莢菜蝤蛑、馬鈴黃魚等都是這時期的名菜。可惜好景不長,抗戰之後,溫州百業凋零,市場蕭條。
改革開放初期,外地還未開動,溫州已經佔風氣之先,街上攤檔連綿不斷。有不少作家朋友來溫州,我請他們吃飯,他們說溫州的小吃這麼多,還是一路走一路吃,吃飽為止。如張曉明、趙丹涯,都是人高馬大的,可以連吃三四種點心,吃得拍肚子稱吃不下了為止。但這是後話了。
但講究“食”,一定要在溫飽之後。到了1960年,飯都吃不飽了,天天餓得肚子咕咕叫,逮著什麼能吃的就吃什麼,還會有講究?有故事說一位有錢人早上起來鍛鍊,在路上散步,遇上一個東張西望的流浪漢。有錢人有紳士風度,欠身與流浪漢打招呼:“早上好!”流浪漢不解地問:“你這麼早起來幹什麼?”“我出來走走,看看能否為我的早餐增加點食慾。”有錢人說,“你也這麼早起來幹什麼呢?”“我出來走走,看看能否為我的食慾弄到點早餐。”這就是有錢人和流浪漢對“食”的不同概念。
記得那一年,我的腳腫了,手指一按一個窩,去醫院開藥,藥方是“米皮糠”,這是溫州人的叫法,即帶點米屑的糠,過去餵豬的,這時便當藥了。水腫是因為營養不良,而米糠中有豐富的維生素。就這個情況,那時的報紙還天天稱“形勢大好,不是小好”。溫州人便接著說:“腳腫吃糠好,肚餓番薯棗。”番薯棗即薯乾片,其實這話也是說說而已,肚子餓連薯乾片也吃不到。我的父親身材魁梧,我的兄弟姐妹都僅中等身材,長身體時吃不飽之故。為改善飲食條件,我父親和弟弟養了一隻鴨子。問題是自己都吃不飽,鴨子吃什麼?僅僅吃點校園裡的野草(我們那時就住我母親學校裡的那個六平米的小閣樓上),養了幾個月的鴨子不到一斤重,只是那個嘴巴特大,身子很瘦小。中秋節時殺了吃,大家只能喝口湯而已,但那感覺似乎比現在吃魚翅鮑魚還要好。有的餐館就動腦筋搞代用品,如利用地瓜(溫州人叫蕃薯)做和菜,這種蕃薯和菜也有所謂“魚皮”、“炸羊尾”、“扣肉”等等。我在那時發表了我的第一篇小說,題目是《車間裡的春天》,刊登在《東海》上,稿費大約二十元左右,那時我的月工資十六元。工友們要我請客,我的稿費已讓我父親替我買了毛線,我只好向互助會借了五元錢,到江心餐館請他們吃“番薯和菜”。吃時大家都叫好吃,因為那段時間大家都吃不飽,這次是吃得最飽的了,都鼓勵我多寫文章,好讓大家一二個月能吃飽一次。但回到廠裡個個泛酸水,番薯吃多了就這個腔調,畢竟是雜糧。而現在的番薯又成了“綠色食品”、“保健食品”什麼的,時過境遷了。如今野菜成了寶,當年的“寶貝心肝肉”(豬下水),倒成了沒人要的野菜了。
從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