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又充滿了同情和憐憫。
而她;卻在這樣的目光中徹底崩潰了;她腳下一軟;就淪入了一片深深的黑暗之中。
醒來的時候;玄墨也已經醒了;他的門生舊部全都站在院子裡;一撥一撥的進房去聽他說話。見她抱著孩子來了;那些人都自動為她讓出一條路。她就站在房前的那株桃樹下;靜靜的望著閃爍著燭光的窗子;一如多年前;他們的第一次相見。
那時的她還年少;乖乖的跟在父親的身後;身旁還有一眾兄長姐妹;還有一眾豪門大戶的顯貴子弟、千金小姐;她穿著不起眼的白緞裙子;在一片綾羅錦繡中;像是一隻沒毛的大雁。而他則站在迴廊上;眉目英挺;俊朗不凡;笑起來卻那般溫和;好似早春的薰風。
下人跟在她的身後;為她撐著傘;永兒還小;白白胖胖的;縮在她的懷裡;不時的打一個打哈欠;看起來很困的樣子。
那些人似乎說了很久;因為她是玄墨的妻子;也無人避諱她。她聽到周圍有人在小聲的議論;所說的話題大多都是長公主和親之後;他們這些懷宋舊臣要如何維繫懷宋一國;如何擺正自己在新朝的地位;如何不和燕國百官衝突;如何一點點融入燕國朝廷;成為公主的臂助;還有玄墨的親信;說是拿了玄墨的書信;要交給燕皇陛下。
第388章
終於;人群一點點的散去了;院子裡又安靜了下來;除了雨聲;再也沒有別的聲響。
管家走到她的面前;親自為她撐著傘;送她進了房。
他就那樣靠坐在床上;穿著一身乾淨清爽的長衫;見了她;仍舊和以往一樣;微微一笑;伸出手來;對著自己身側的椅子一指;示意道:“坐。”
她愣愣的坐下來;雙眼望著他;眼淚在眼眶裡打著轉;卻不敢哭;只是一味的咬著嘴唇;控制著自己;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玉樹;以後;就要辛苦你了。”
他看著她;很平靜的說出這句話;語速很慢;但卻清晰;小几的托盤上;放著兩隻老參;已經沒了大半。他微微喘了口氣;愛憐的看了一眼永兒;輕聲道:“我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玉樹太害怕了;她這一生;從來沒有這樣害怕過。她突然大膽的抓住他丈夫的手臂;就那麼傻傻的說:“王爺;不行啊;不能這樣。”
玄墨一笑;臉色蒼白;眼窩深陷;已經瘦的脫了相。
“王爺;不能這樣。”
這個單純的女人;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只是用力的搖著頭;死死的抓著自己丈夫的手腕;一遍遍的說:“不能;不能這樣。”
夜風一點一點的推開了窗子;清冷的燭火幾次險些被風吹滅;外面的氣息那樣冷;從北面吹來;隱隱帶著秋菊的清香。
她依稀間記起年少時和姐姐們玩笑嬉鬧;幾個姐妹在一起幻想自己他日的夫婿;有人說要詩文冠絕的狀元郎;有人說要武藝超凡的大將軍;還有人說要出身顯貴的世家子。唯有她;想了許久許久;最後被姐姐們逼得無奈了;才吞吞吐吐的說:“只要;只要對我好就行了。”
只要對我好就行了。
她一直是如此卑微的一個人;就連親姐姐都嫌棄她沒有大志;可是那又怎麼樣;最起碼;她不會貪心不足;她不會鬱鬱寡歡;她不會怨天尤人。她的願望簡單;卻也容易實現;她生活單調;卻更加平和開心。
可是此刻;她卻突然連這最後的一點都不想要了。
她抓著玄墨的手;顫抖著說:“王爺;老王爺不在了;你休了我吧;我知道王爺不喜歡我;王爺心裡有別人。我現在什麼也不要了;只要王爺活著;只要你活著;你休了我也沒關係了。”
那一刻;所有的風雨似乎突然止息了;百戰而歸的將軍愣在了這個簡單女人充滿執著的眼神中。一絲酸楚從心底升起;多年的固執和堅持在這一刻化成了飛灰;歲月如同一條洶湧的長河;將他那麼多年的執念通通淹沒了;愧疚的海洋覆蓋上來;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凝成了一聲嘆息。
成親多年;他終於第一次伸手擁住了他的妻子;抱歉的輕嘆:“玉樹;我辜負你了。”
玉樹靠在這個陌生的懷抱裡;一時間就那麼愣住了。
那麼多的隱忍;那麼多的自控;那麼多的自我安慰;那麼多的自欺欺人;她一直以為自己是足夠賢良的;一直以為自己是極守婦德的;一直以為自己是不難過不傷心的。
可是;一切的一切;卻終究在這樣一句簡單的句子裡;在這樣簡單的一個擁抱裡;完全崩潰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