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城邊小溪向東行去。她行至一座好似廟宇的殿堂門前,見有三三兩兩的遊人在那門前進進出出。她出於好奇,也跟著跨進門去,舉目一看,但見門內臺壩上建有一樓一閣,矗立凌空,左右對峙,樓閣上面都有飛橋相通,看去十分引人注目。她又進一門,迎面橫額大書“古酒泉”三字一躍人目。春雪瓶不解這三字的由來正想找人問問,忽見有兩位秀士打扮的遊客滿面懊惱地從堂內走了出來。二人一邊走一邊嘟嚷著。
年紀大的那位秀士:“屠夫賊婦也來附庸風雅,把一座好好的涼廳佔去尋歡作樂,真是大煞風景,令人敗興!”
年紀輕輕的秀士:“那男的是個什麼樣的武官?那女的又是何人?”
年紀大的秀士:“什麼武官!不過是個宰牛出生的遊擊!那女人乃是黑山熊馮天豹的小老婆,在這肅州城裡也真是令人‘談虎色變’的人物。”
年紀較輕的秀士:“哦,她就是黑山熊的小老婆!聽說她原是肅州早年府官方大人的小妾,是在來肅州途中被黑山熊搶去的。不知此說確否?”
春雪瓶一聽那年紀較輕的秀士提到肅州早年府官方大人,心裡不由一怔,立即想起她母親也曾向玉門關前那個賣茶老者打聽過這人來的。那麼,兩位秀士所說的那人究竟是不是方大人的小妾?如是,她又與母親何干?這一切,春雪瓶都很想弄個清楚,問個明白。無奈那兩個秀士早已走遠,以後的話便一句也未聽清。她隨即進入內堂,舉目四望,見一方池,池中湧泉,水極清澈。一些遊客正圍著池邊取水飲嘗,飲嘗後也都失望搖頭,皆說並無酒味。春雪瓶心想:這興許就是橫額上所書的古酒泉吧!她既不飲酒,亦不口渴,也就無心再去飲嘗泉水,只放眼各處,意在搜尋適才兩位秀士所說的那個令人談虎色變的女人。春雪瓶繞過水池,隨著溢泉往北行去,來到一個大池旁邊,忽聞一陣雜有男女的笑聲從池邊傳來。她忙抬頭望去,見水池邊端有一六角方亭,亭外站著四名帶刀校衛和幾個也帶有刀劍的身穿普通衣服的彪形大漢,亭心石桌前坐著。一男兩女,他們身後還站立著幾個正在給他們打扇的年輕姑娘。坐在石桌上方的是位年約四十來歲的婦人。她看去雖年已半老,卻仍高發髻高挽,雲鬢珠環,臉上薄粉勻紅,柳眉隨聲展鎖,雙目顧盼流波,容態神情,雖無大家貴婦之雍容端莊,也卻也不似小家碧玉之掩笑藏羞,自有一番風情,別是一般韻致。坐在石桌下方的是個年約三十來歲的漢子,方臉盤上長著兩道濃眉,一雙大眼,頜下一串連鬢短鬚,簇擁著一張血紅紅的大口。漢子身穿藍綢緊袖長衫,腰束嵌玉寬頻,腕上帶有牛皮護套,腰佩一柄綠鯊魚皮蒙鞘的單刀。看去卻也顯得糾糾不凡,算得上有武夫氣概。春雪瓶心想,坐在上方的那個婦女,一定就是年長秀士所說的“賊婦”;下方那個漢子也一定就是他說的“屠夫”遊擊了。她再看看坐在石桌旁邊的年輕女人,見她生得細眉長目,面孔也還清秀,只是滿頭珠飾,滿臉脂粉,加以她在桌上不時嬌聲作態,頻頻搔首弄姿,不禁使她感到噁心生厭。她已從那年輕女子不斷給那婦人奉瓜獻果和與漢子做眉做眼中,猜出她多半是婦人的女兒和那漢子的妻子。春雪瓶轉到水池西角,再仔細看看那婦人,見她那一副略嫌粉氣稍濃的臉土,雖不時隱隱露出一種狡黠的神情,卻也不時帶有一些使人感到親切慈柔的笑意。她看來看去,驀然間,她從那婦人微微一笑的情態裡,感到她似曾在哪裡見過婦人來的。她苦苦追索尋思,卻又明明記得不曾與她見過。要麼,那婦人準是與誰相像!春雪瓶又將她母親、香姑、臺奴、羅燕,以及塔城城市上的婦女,草原牧民們的親眷,一一回憶了下,也沒有發現有與她相似的面貌。
春雪瓶也不禁為此而迷惘起來。還令她心裡感到不解的是:這婦人究竟是不是前任官府方大人的小妾?若是又怎會被那個叫黑熊的搶去?被搶去了,她又為何自甘屈辱做了他的小老婆?那個黑山熊又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他若真的是山賊,那婦人又怎能公然和朝廷武官混在一起?……這一切都是不解之謎,春雪瓶只感到一陣茫然。她想側耳聽聽他們在亭裡的談話,又因相距較遠,想聽也難聽清。春雪瓶正想繞過水池去到那亭子近旁再仔細看看,留心聽聽,忽見一個手持掃帚的老頭向她走來。當老頭從她身旁走過時,在她耳旁輕輕說了一旬:“姑娘,快隨我來!”隨即便離開水池向後堂走去。春雪瓶不知就裡,只覺得那老頭神態有異,她想弄個明白,也就轉身跟在老頭身後,隨他穿過後堂,又來到那樓閣對峙的壩上。老頭見左右無人,這才轉過身來問她道:“姑娘,你是剛從外地來到這裡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