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緊緊盯著我,說,姜生,你真能永遠對天恩不變心?
我迷幻一般,只顧著點頭,我說,我能,我能,我真的能啊!
他說,好!我收下你的誓言!可是,你也得給我一份憑據!
我驚恐地望著天佑,不知道什麼才是他所說的憑據。天佑慢慢指著涼生和北小武,說,他倆的手指你要誰的作你誓言的憑據?給我用手指出來!
我瘋狂地扯住他,我說,天佑啊天佑,我誰的都不要啊,求求你了,不要啊。
天佑是那樣冷酷,他不肯看我,聲音冰冷無情,說,不選擇就是兩個都要了?
我看著他們舉起刀,大哭,我說,我要,我要啊。我要……我……要北小武的!最終我的手指指著北小武,眼睛卻留下了血一樣的淚水。
天佑給他們一個眼神,只聽到涼生一聲慘叫,他的中指和食指從此離開了他的身體!
我看著涼生,看著他額上因為痛疼流下的豆大的汗珠。我想起小九的話,她說,程天佑長得再像涼生,他也不是涼生!她說,姜生,你不能同程天佑交往的。
我覺得自己的心臟疼痛到消失了一樣,我抱著涼生哭,不停地撕扯自己的衣服給他纏傷口。一寸一縷,都是我無盡的愧疚和心疼。我寧願自己死去,也不願涼生遭遇這樣的苦楚!
衣服被我撕扯到露出了面板。可是,我仍然中邪一樣撕扯著,彷彿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與我無關,沒有羞恥只有麻木。天佑將衣服脫下來,披在我身上。他將手搭在我肩上,試圖安撫我瘋狂的情緒。他難過地說,姜生,你不能怪我,我只想天恩幸福。
我抬頭看著他,笑,那麼仔細地撫摸著他的每一根手指,然後狠狠地咬下,直到鮮血滿嘴,天佑寧可發抖也不掙脫。
我說,天佑,世上從來沒有一個人像你傷害我這麼深!因為世界上沒有一個人像你這樣傷害涼生!
涼生?天佑的臉色突然間變了。他抓起我的肩膀,用力搖,說,姜生,姜生,你說什麼?他叫什麼?
我說,他叫涼生,他是我哥!
天佑聲音開始發抖,姜……姜涼之是你們的什麼人?
我說,他是涼生的父親。到現在,我仍不願意承認他是我的父親,因為他帶給我和母親太多的傷害。
天佑瘋一樣一把甩開那些壓住涼生的人,拾起涼生在地上的斷指,抱著涼生就衝出了門。
我緊緊拖住程天佑的腿,我說,你還想怎樣傷害他啊!
因為我不肯放手,程天佑抱著涼生從樓梯口重重地摔下,我只看到涼生的頭重重撞在欄杆上,鮮血一地……
80 無時無盡的憂傷
天佑很久之前就跟我說,他最近很忙,將會離開這個城市,就不能陪我了。那天,他還給我放過煙花,我們在那個別墅的院子裡,笑容如花。我還問過他要忙什麼,他說,忙著找一個人。
那個人是他小姑姑最親愛的兒子。
他的小姑姑曾經和一個有婦之夫產生了糾纏,生下一個孩子,爺爺一怒之下跟她斷絕了父女關係。十四年前,一場突來的災難,小姑姑去世了,那個男人也成了殘疾。爺爺那時太固執,不肯收養他們的孩子……多年後,爺爺老了,總是想起自己死去的小女兒,也開始惦記自己流落他鄉的小外孫,便要他四處打聽。
可是,那時,天佑並沒有告訴我,他要找的那個孩子叫涼生。
涼生安靜地躺在醫院裡,面容安靜,不見絲毫痛苦的表情,就像他小時候睡著了一樣,眉眼那麼生動,儘管臉色很蒼白。
我隔著監控室的玻璃看著他的樣子,心裡無比的痛楚。天佑在我的身後,悄無聲息。我不肯看他,不跟他說話。我不知道如何來原諒他,原諒自己。
涼生的眼睛有時是睜開的,可是一片茫然。我就在玻璃窗上反覆地寫“哥哥”這個詞。一筆一畫慢慢地寫,我多希望他能看到,多希望他能馬上好起來。
涼生。
哥哥。
我相信涼生能看到的,因為,每當這個時候,我能從他的眼中看到大團大團的霧氣。如果,如果,他當真沒有意識,又怎麼會流淚?
等涼生的病情穩定後,我和北小武回到了家。我一直在想小九說的話,她說,怨恨是一個魔鬼。
而我對父親和涼生,何曾沒有怨恨過呢?我這樣痛恨天恩,天恩不過是我心理陰影的一個放大而已。其實,我是這樣想做一個天使。
我問北小武,你恨我那天的選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