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有財怔怔盯著滿臉驚恐的高達,重重一點頭。說起來,倒非是毛有財忽然腦子靈光了,能聽懂暗語、話縫了,實乃是他和衛齊名相交多年,更兼茶園此地本就特殊,幾乎每一次有秘密行動都是在此地小聚。
因著心中早有了行動的準備,毛有財自然就對衛齊名的每句話細細留意,再加上清楚衛齊名的說話習慣,兩相一證,哪裡還不知道衛齊名的話中之意!
不過毛有財此時的心情卻較之高達輕鬆得多,因為此刻他已然清楚衛齊名叫高達來此,怕不是就存了讓高達負責具體行動的意思,不然每次,都是自己猛衝在前,保密性也高,何必用個外人。而也叫自己過來,肯定就是讓自己傳達話中之話,不然高達哪裡聽得懂。
“大哥就是大哥啊,永遠想得這麼細,知道我老毛不願幹髒活兒了,連替身都想好了,怕不是老宋的這次提名高達,就是事先為今次行動埋好的引子吧!”毛有財心中忽然生出萬千敢想,痴痴不語了。
忽然,高達一把抓住毛有財的長袖,驚恐叫道:“毛局,不毛局長,毛大哥,您可千萬要救救我,救救我啊,您去幫我跟衛書記說,我不升官了,我就接著幹我的大隊長,我啥也不想了,我............”
“嚷什麼,嚷什麼!”毛有財反手捏住高達的大手,冷笑道:“怎麼,怕了?”
高達抹了把額頭的冷汗,臉上驚恐未退,“毛局,不瞞你說,老弟我手上也是有過人命的。可那些都是草芥小民,你讓我去,去那啥薛縣長。借我倆膽兒,我也不敢啊。你說叫我和他找茬兒打架行,要是把他那啥了,還能有我的好,他再怎麼說也是縣裡的頭頭,而且又是京裡下來的高材生,聽說省裡都關注的年輕幹部,您讓我去把他那啥了。那不是把我往火坑裡推麼,到時,上面一查下來,我不得吃花生米啊..........”
毛有財笑道:“行啊。你小子的大腦袋裡還不全是糞,知道輕重,不過,那我問你,如果你不做。你來這兒做甚!”
“是何大秘讓我.......”高達說了一半,便止住了,立時猜到毛有財話中之意,是啊,衛齊名都和自己照面了。如果自己不做,那他............
想到此處,高達一個激靈,跳下石凳,就在毛有財跟前跪下了,“毛局,毛哥,毛爺爺,這回,您可千萬要幫我啊,我可以起誓,起毒誓,保準不把今天的事兒說出去,否則我全家死光光,您千萬替我和書記說情啊........”
毛有財冷哼一聲,反問道:“今天有什麼事兒?”
高達脫口道:“衛書記讓我去把薛縣長弄.........”
“閉嘴!”毛有財一把扯過高達的衣領,獰笑道:“衛書記的原話是怎樣的,老子可也聽見了,容不得你這王八蛋瞎編排。”
鐺!
高達腦子猛地一嗡,接著,便回想起衛齊名的原話來,末了,心中冰涼一片,暗罵道,這就是tm大官的境界啊!
啪啪,啪啪,高達猛地給了自己四個嘴巴,抱住毛有財的大腿求道:“我不是人,我混蛋,毛局,您聖明,衛書記什麼也沒說,不,我壓根兒就沒見過衛書記!
毛有財肥肉橫陳的胖臉上,終於又有了笑模樣,一把扯起高達,還替他拍拍腿上的泥土,接著,又扶了他坐下,”老弟啊,這就對了嘛,要識時務嘛!再說,衛書記何等樣人兒,那是最愛惜自己同志了,怎麼會有壞心眼,對你沒有,對薛縣長也沒有嘛。衛書記的意思是,怕橋口村的那幾家好鬧騰的,打架幹仗時,恰好薛縣長到了,一不小心把薛縣長給傷了,這就麻煩了嘛,你也知道那幫農民下手沒個輕重,到時候,把薛縣長傷得狠了,怎麼得了,再說,農民的素質本來就低,又不懂法,到時薛縣長就是想找那些老百姓負責,怕也是麻煩啊。”
毛有財壓低聲音,語速極慢,高達卻是越聽越認真,越聽眼睛越亮,心下歡喜之餘,算是真正見識到這幫壞蛋是怎麼個壞法兒了,自己肚裡的那點壞水兒,和人家比起來,就是小泥腸比之長江、黃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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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好像破了個窟窿,秋雨綿綿,直下了半拉月,初始,薛老三還極富詩意地欣賞著小雨如酥潤萬物,可後來便漸漸煩了,因為這兒到底不是四九城,只是一座貧困的縣城,路況又差,如此下雨,又住在郊區的同志,上班來時,腳底少不得沾上泥巴,即便是進得縣委大院前,都會謹慎的揩拭,可到底難盡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