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太人到哈爾濱,他們成為音樂觀眾的一部分……從蘇俄來哈爾濱的難民中,有一些是一流音樂家、演員和導演。還有一些是來自俄國的知識分子,其中一些人是猶太人。我還是學生的時候,哈爾濱就有全滿洲或全中國第一所音樂學校——哈爾濱第一音樂學校。
——摘自《20世紀30年代至40年代初居住在哈爾濱的猶太人在音樂和文
化方面的貢獻》,美國南加州大學國際關係專業名譽教授皮特?博爾頓
敖德薩餐館(1)
剛下過大雪,天氣驟變,猶太流亡者社群已經是白茫茫的一片了。在猶太流亡者社群邊緣上流過的那條松花江,還沒有完全封住,中間的主航道還有滔滔的流水,猶太流亡者社群的歐洲洋人和混血兒正盼著這樣的季節呢。冬泳就要開始了,那是別一種刺激,即使是在三九天,僑居在猶太流亡者社群的洋人和混血兒,也會在松花江上鑿一個冰窟窿,赤身鑽進去,用冰水“刷”地一傢伙,然後馬上上來。這也是一種痛快,表明你是一個真正的男子漢。這一天是男人的節日,展示著男人的力量、男人的美。
那個英國紳士活著的時候,常參加這種活動。他總是第一個下去。
他脫掉身上所有的衣裳,在零下三四十度的嚴寒裡,迎著強勁的西北風,做著準備動作的姿勢特別帶勁兒。圍觀的流亡者發現,這個英國紳士的身體很棒,肌肉很發達,還發現了他身上那幾處刀傷和槍傷。於是,流亡者們對這個有著一雙藍眼睛的英國佬更加尊敬了。
他鑽到冰窟窿裡去了。那個猶太女人拿著英國紳士的衣服和鞋,在冰窟窿旁邊兒等他上來。儘管她穿著很厚的狼皮大衣,也被凍得渾身發抖……
現在,這條松花江還沒有完全封住,河中央還有滔滔的流水。由於冷氣和暖氣相互交融的作用,河面上升騰著濃濃的白霧,並且隨著西北風,緩緩向東奔去(古人說的“煙波”就是指的這種景觀)。待到狼煙一樣奔走的冷霧在河面完全消失的時候,河面就徹底封住了。到了這樣的時候,蛇河的兩岸就是烏鴉的世界了。
大雪之下,回望猶太流亡者社群,僑居在這裡的家家戶戶都冒著炊煙。磚砌的煙囪口四周積滿了厚厚的骯髒的白霜(好像這裡是一個黑白兩色的泡沫世界)。每年,都得有人上到房頂上去,用一根粗繩子,拴一塊磚或者是石頭,通一通煙道,不然,煙囪就會被菸灰堵死。這個通煙囪的人,就是尤拉,他是個傻子。
流亡在猶太流亡者社群裡的人,做飯、取暖,還得燒柴禾。煤是用大駁船走松花江的水路從遠處運來的。松花江與俄羅斯的阿穆爾河相通,透過尼古拉耶夫斯克城,流入鄂霍次克海。如果要介紹這種漫長的、大駁船上的勾當,至少還得寫上十幾萬字,包括大駁船上的醉鬼,那個喜歡光腚睡覺的船長,走一路賭一路的水手,風流的娘兒們,像傻豬一樣喜歡高聲唱歌的胖廚師,喜歡在半夜裝神弄鬼嚇唬隨船妓女的大副,以及兩岸的風光,從船邊飄過去的野屍——那具野屍可能是鄂倫春人或者是赫哲人,也可能是達斡爾人。這種大駁船上的水手,都是來自各國的流浪漢,他們喜歡流浪和冒險的生涯,他們一生一世也不會在一個地方固定地居住下來……
好了,我們還是介紹那個叫彼得的廚師吧。
猶太人彼得是猶太流亡者社群一家西餐館的廚師。
在哈爾濱猶太流亡者社群的洋人和混血兒那麼多,在白雪皚皚的涅克拉索夫大街上出現一家西餐館是很自然的。居住在猶太流亡者社群的中國人,經常看見洋人和混血兒從這家西餐館出出進進。尤其是到了聖誕節的時候,那兒還舉行通宵的舞會呢。他們在那裡唱著歌,跳著舞,拉著歡樂的手風琴,大聲地歡笑著,許多洋人和混血兒都喝醉了。
這家西餐館叫“敖德薩餐館”。
老闆是娜達莎。
娜達莎是一個漂亮、風騷、又活潑可愛的俄國娘兒們。她有三十歲。三十歲的俄國娘兒們,就是一瓶陳釀了三十年的好葡萄酒。娜達莎的老家在黑海邊上的敖德薩,是戰爭使她追隨著她的情人流亡到中國的猶太流亡者社群的。娜達莎本身並沒有任何政治主張,她不過是戰爭“受害者”的同路人而已。她到猶太流亡者社群來,僅僅是出於對情人的愛,再加上一點好奇和年輕人固有的浪漫,僅此而已。娜達莎是一個襟懷寬闊的女人,她特別原諒自己地說:“那時候,用中國話說,我還是一個小丫頭蛋子嘛。”書 包 網 txt小說上傳分享
敖德薩餐館(2)
金髮女郎娜達莎,就在敖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