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指著隔了老遠,依舊清晰可見的那片火紅:“天香樓裡的奸人能有幾個?無辜之人又有多少?上百人的性命,就這樣被一把火,給燒得個乾乾淨淨!”
“那些朝廷重臣在放這把火之前,有沒問過自己的良心,有沒問過頭頂的蒼天!”
聽著小道士擲地有聲的控訴,楊大尉卻說道:“甥女婿,你是修道中人,講慈悲,講功德。可某不同,某是朝堂命官,某跟你想法不同。若能挖去生在我大宋心口的這個爛瘡,莫說百餘名無辜者的性命,便是再多上一倍,那又如何?”
“你!”小道士手指著楊大尉,氣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楊大尉嘆道:“某所擔憂的,不是眼前的上百無辜百姓,而是以後的,上千上萬上百萬的無辜百姓啊!”
“什麼!”小道士大驚,到這時,他那被怒火燒得滾燙的腦袋這才冷靜了幾分。
稍一冷靜下來,他立即便明白了楊大尉話中的意思。
他後退了幾步,無力地說道:“天香樓被一把火給燒了個乾乾淨淨,也就是說,天香樓裡曾經發生過的一切,也被燒了個乾乾淨淨。”
“真是,好一把大火!這把火之後,我大宋有多少重要機密被洩露,我大宋有多少朝廷官員投了金國,這些種種,所有的一切一切,從此都再無從追查!”
“是啊!”楊大尉嘆道:“宋金兩國相安無事還好,若是兩國交戰,哎,被洩露了的重要機密,被收買了的朝廷官員,這些可都是足以致命的破綻啊!到時,我大宋要斷送多少軍隊,要花費多少銀錢,要死傷多少百姓,要割讓多少土地,才能彌補得上這些過錯!”
小道士搖了搖頭,一時感覺頭濛濛的。他呆呆地說道:“這些道理,便是我一個方外之士都看得清楚。那些朝廷重臣,難道真個不知?”
楊大尉苦笑:“誰又不知,可那又如何?”
“比如秦嶺防線喜山口,那處漏子被捅出來後,杜指揮要不要問罪,虧空要不要補足,相關官員要不要問責?這些種種牽一髮而動全身,那就是個大大的馬蜂窩。而天香樓在臨安整整六年,這樣留下的馬蜂窩定是不少,可到底有多少,誰心裡有底?”
“更不用說,天香樓是臨安第一**窟,聲名遠播,去過那的朝廷官員,不知幾許。這麼多人裡面怎能分辨得出,哪些官員全然無辜,哪些官員不小心洩了密,哪些官員被威逼被利誘已是投了敵?這事處理不好,整個朝堂便是天翻地覆,也絕不為過!”
“甥女婿,你說,這樣大的一個窟窿在那,任誰堵都堵不住,那那些朝堂重臣是選擇,犧牲了自己去嘗試著堵那窟窿,還是乾脆輕輕地將那窟窿遮住,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小道士怒道:“即使遮住了,可那窟窿畢竟還在啊。說不定什麼時候便會從中倒下滔天洪水,將這大地給淹了個乾乾淨淨!”
楊大尉搖頭:“那又如何?”
“甥女婿,你不懂官場。官場上從來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很多官員心裡想的都是,只求我生前榮華富貴,哪管我死後洪水滔天!”
“只要能逃過現在的一劫,只要能你好我好大家好,誰敢去捅那窟窿,誰敢讓這隱藏在幕後的真相,大白於天下?誰都不敢!”
小道士冷冷說道:“舅丈人,你也是這般想的嗎?”
楊大尉苦笑:“甥女婿,便是某不這麼想又如何?某說了,這是所有朝堂重臣一致作出的決定!不是某位大人的決定。某若敢出面反對,那就是與所有重臣為敵!”
“甥女婿,哪怕你取笑某,不恥某,可螳螂擋車、與事無補的事,某定不會去做。某不想被碾壓成泥,某還想多活一些時日,多喝些美酒,多品幾個美人。”
小道士嘶聲叫道:“如此,我不甘,我不願!”
楊大尉眼裡流露出淡淡的嘲諷:“你縱不甘,縱不願,那又如何?你無可奈何!”
“說句大逆不道的話,當朝廷眾臣要麼沉默,要麼反對時,便是擁有天下的聖天子,也不過是孤家,也不過是寡人,更何況區區你?”
“甥女婿,人活世間,難得糊塗。你若糊塗,對聖天子而言,是立了大功。對朝堂眾臣而言,此事既然未損及他們的利益,自然也無人敢與你計較。可你若敢捅這個窟窿,那就是與全朝堂的大臣為敵。那樣,除非你修得了不死不滅之身,否則必死無疑!”
小道士定定地看著楊大尉:“若真到那時,舅丈人,你會幫我嗎?”
楊大尉正色看著他:“某當你是自家人,便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