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大多數官員來說,郊祭其實就是踏春賞景,只不過是身著官服而已。崇德十年的郊祭,想必也會如此。
此刻,沈度騎馬跟在郊祭的隨行隊伍中,他仍是一身緋色官服,腰間別著的銀魚袋隨著馬步晃動,這一副文官的打扮,夾雜在虎賁士兵中顯得異常醒目。
他以文官之身兼領虎賁中郎將之職,在郊祭之時既為崇德帝遞給祭書,又為崇德帝作護衛,職責尤重。自然,心情就不會輕鬆,他正緊抿著嘴唇,眼神銳利地掃著隊伍,少了在宣政殿中的謙和之氣,反而讓人感到一陣震懾和戰慄。
出宮立於天子旁,這個時候的他,想出鞘的利劍,正散發著寒寒劍氣,看在有心人眼裡,便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
這一次郊祭。長隱公子也來了。以往他總是以身體不好為藉口,拒絕參加郊祭,今年倒是破天荒來了。這樣的謫仙人,去到哪裡都是備受矚目的,只是他仍是那副飄渺遺世的樣子,並在在乎眾人的打量。
長隱公子和沈度的目光撞在了一起,相互微笑著打了招呼,就各自轉開了了。
長隱公子看著長長的祭祀隊伍,漂亮的眉目略微皺了皺,總擔心會發生什麼。安國公府鋪在宮中的線。查到了與郊祭有關的幾個調動。這調動涉及了禮部、太常寺、少府監和殿中省,線索太紛雜,暫時理不出什麼頭緒來,他亦不知這些調動是針對什麼。
於是。他便跟了過來。想看看按部就班的郊祭能否如常進行。
隨行的隊伍中。還有兩個人對沈度給予了異乎尋常的關注。這兩個人就是秦績和朱宣信。他們關注沈度,不為別的,就是擔心沈度會破壞他們的計劃。
沈度在朝中以審慎細微著稱。若是他發現少府監織染署的大裘冕出了問題,那麼事就不成了,他們就白謀一場,織染坊自就不能到手了。
秦績和朱宣信的目光並不刻意和頻繁,像是不經意地掠過沈度身上一樣,但沈度是何等警覺的人,在秦績和朱宣信第二次看到他的時候,他就察覺到了。
沈度不著痕跡的觀察著秦績和朱宣信,發現秦績和朱宣信時不時有交談,而且兩個人的神色都不太自然,尤其是秦績,似乎有些緊張。緊張,當然是為了什麼事。
沈度的眸子轉了轉,隨即低聲吩咐了陳維幾句,見到陳維“得得”地騎著馬去了隊伍末端,這才放了心,然後驅馬離御駕近了些。
沒有多久,他們就來到了郊祭的地方,這地方離京兆南門並不遠,畢竟皇上帶著百官,不可能走得太遠。
這裡早就搭起了內外三層祭棚,祭棚後面還臨時搭建了幾個小房子,用以存放郊祭所需的物品。這時,田地邊上站著不少百姓,這些百姓都是經過朝廷精心挑選的,三代以內都是身家清白的才能站在這裡。皇上郊祭是為了國泰民安,當然要有普通百姓來見證。
這個祭祀儀式,不管如何進行,都是為了鞏固天子之威,以宣示皇權的存在。是以,這祭祀的儀式十分考究,須得皇上親自下了田地去親扶著犁作耕種狀,隨後皇上焚香更大裘冕,領百官跪拜祈求,接著禮官誦讀祭書,又舉幹威之舞,最後將祭書投到燃燒的秸稈中,郊祭才算完成。
帝后二人到達祭棚後,就有虎賁士兵重重守衛著了。當然,皇上下田地也會有虎賁士兵跟隨,沈度則留在祭棚內,負責著這裡的守衛和安全。就在崇德帝挽褲腳準備下田地的時候,陳維悄悄地來到了沈度的身邊。
“主子,那兩件大裘冕出大問題了!少府監的官員都呆了,祭棚後面快要壓不住了……”陳維低聲說道。幸好沈度故意站得離百官遠一點,這些話並未傳到旁人耳中。
沈度趕到祭棚後面的小房子時,就見到織染署令宋鴻神色慘白,另外幾個少府監官員也是一臉縞素,他們眼神迷茫而驚恐地看著裝著大裘冕的箱子,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而他們的身邊,有一個人正被虎賁士兵死死壓著,絲毫動彈不得。
這個人的嘴裡,正塞著一團秸稈,“嗯嗯”叫著話都說不出來。他臉色漲得通紅,臉上還有幾塊淤青和幾個血印,綠色朝服都被扯破了幾個口子,看著十分狼狽。
見到這個人,沈度的眼神亮了亮,沒想到,他將計就計吊上來的,竟然是這個人,事情,比他意料的還好得多!這個人,他認識,是從六品太常寺丞方崧,尚書令方集馨嫡親的侄兒!
“這是怎麼回事?”沈度看著箱子裡的大裘冕,壓低了聲音道,明知故問。
“方崧這廝,竟然毀了皇上等會穿的大裘冕!皇上肯定要問罪,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