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機會那還不多嗎?”大許顯得很通情達理。他那澎湃的情緒始終被邵娜壓制著;也真夠難為人的。
過了一會兒;我問:“吳剛他現在在幹什麼呀?”
“沒啥出息;”大許說;“在四川酒家幹廚師。我雖然在廠子裡;好歹也考上了電大;娜娜就更不用說了;人家是正兒八經的大學生;還是重點大學。。”
“你越說越沒勁了。”邵娜說。
大許也不以為意;哈哈一笑:“我罰酒;我罰酒。”端起杯子;一口乾了。
大許還要再開一瓶葡萄酒;被邵娜攔住了:“晚上還要辦事呢。”她說。
吃完飯;邵娜領我去了金處長家。
這金處長是我辦回南京的關鍵性人物;南京肉聯廠的人事處處長。人雖然在肉聯廠上班;家卻住在南工的校園裡;可見和南工是有淵源的。至於是什麼淵源;我沒有多問。你說呀;要是金處長和南工沒有一點關係;邵娜的家裡又怎麼可能認識他呢(大許說是他們家的“老關係”;顯然是以邵娜的家人自居的)?去金處長家以前;我回了一趟招待所;去扛那隻化肥口袋。邵娜在招待所門口的路燈下面等我。口袋扛下來後;我說:“裡面的東西有一半是給你和大許的;先去你們家放下。”“不用了;不用了;”邵娜說;“辦事要緊。”不由分說;她就拐上了一條向右的磚鋪小路。
那條路和他們家的筒子樓不是一個方向。
我只好扛著口袋跟在後面;一面很後悔沒有將給邵娜他們的東西拿出來放在招待所的房間裡。
我覺得自己在這樣的環境裡變笨了;像個傻瓜似的;任人牽著鼻子隨便擺佈。
金處長家的房子也很破舊;是老房子。看得出來;他們一家在裡面住得有些年頭了。客廳非常窄小;放了一張吃飯的方桌。金處長家已經吃過了。黑乎乎的天花板上垂下一隻二十瓦的白熾燈泡;照著桌子上的一隻貼了膠布的紗布菜罩;裡面罩著幾碗剩菜。房子裡有一股隱約的飯菜餿味兒。一個小姑娘正趴在桌子邊上做作業。
我們進去的時候;金處長正在一隻腳盆裡洗腳。他不急不忙地抬起腿來擦腳;一面讓小姑娘進屋裡去。擦完腳;金處長趿拉著拖鞋去倒洗腳水。他說:“你們再不來;我可要去睡覺了。”
倒完洗腳水回來;金處長說:“自己找個地方坐。”邵娜在一張板凳上坐了下來。
一個半老太婆模樣的女人從裡面的房間裡端了兩杯茶出來;放在桌子上。邵娜和她打招呼:“阿姨;打攪你們了。”女人微微一笑;沒做回答;就又進去了。
這時候;我仍然站在門口;肩膀上扛著化肥口袋。因為金處長讓“自己找個地方坐”;似乎不是對我說的。他甚至都沒有拿正眼看過我;就像我壓根兒不存在一樣。還是邵娜說:“把東西放下吧。”我這才放下了口袋。
我覺得自己有必要活躍一下;於是從懷裡摸出一包香菸;抽出一支;上前一步遞給金處長:“處長;吃煙。”“我不抽菸。”金處長說;總算抬起頭來;看了看我;“你是羅曉飛?是從南京下去的知青?”
“是。”我說。
金處長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吹開茶葉;喝了一口。敢情;那兩杯茶並沒有我的份呀。
“這就奇怪了;我們經過外調;說是羅曉飛1972年就死了。”金處長說。
我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正在躊躇;邵娜開口了:“金叔叔;這裡面的情況比較複雜;你聽我解釋。。”
“小邵呀;”金處長打斷邵娜說;“不是我不想幫這個忙;你爸爸也幫過我的忙;說起來都是自家人。正因為如此我就更要對你負責任了。
這年頭;什麼樣的人沒有呀?你可不要上了壞人的當。。”我不由得臉紅起來。這個“壞人”顯然是指我了;不可能是別的什麼人。邵娜也急了;嚷嚷著說:“他不是壞人;我們是中學同學;當知青的時候也在一個生產隊上。”
金處長蹙眉沉思:“你和他多少年沒見了?
”“四年。”
“還是呀;四年沒見;還能記得那麼清楚嗎?我們外調的結果;羅曉飛1972年就死了;也就是說他七年前就死了。”金處長的意思很明白;我是一個冒牌貨;冒名頂替羅曉飛;也就是我自己。這事兒的確夠荒唐的;但我一點也不覺得荒唐。讓我感到荒唐的只是這裡面的邏輯;然而羞愧慌張的情緒卻告訴我;金處長說的沒錯;是一個事實;我被揭穿了。此刻;這個騙子就站在這裡;被他們議論著。我真想找一條地縫鑽進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