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3 / 4)

小說:白先勇書話 作者:男孩不逛街

我家在臺北與大名鼎鼎的白崇禧將軍隔壁。白家小孩多,親朋好友更多,還有大批以前的隨從,整日人進人出,不時傳過來京戲和喝彩的聲音,門口的空地一下變成他們的農場,白將軍還愛上山打獵,帶回果子狸在籠子裡一夜嘶嚎,的確是熱鬧非凡。兩家的大人偶爾還打個招呼,小孩子卻漠然不相往來,只是把隔壁的把戲看得津津有味。直到我進了臺大,突然發現剛創刊的《現代文學》居然是白家兒子的傑作,這一下才對這位對門居的美男子側目以視。

1960年的臺灣,政治保守壓抑,文化藝術死寂。《現代文學》像是突破黑夜而來的一道火光,給文藝界帶來無比的震撼和光亮,也供給年輕人一個自由創作的天地。很多著名作家的處女作都在這兒發表。我自己也在《現代文學》投下生平第一篇作品,當時膽戰心驚地不敢用自己的真姓名地址。等到文章發表了,興奮如狂,環顧左右,覺得天地都再也不一樣了。《現代文學》後來登了一則啟示,請荊棘賜示地址,可是我卻羞澀膽怯不敢出面。白先勇到二三十年後才知道鄰居的朱家小女也曾是《現代文學》的撰稿人。

因為《等之圓舞曲》,我應“文星”的邀稿而寫《南瓜》。由於《南瓜》,我才陸續寫了一些散文和小說,先後出了四本書。(第四本記錄我的非洲蠻荒行,書名《金蜘蛛網》,時報文化公司印行)可以說如果沒有《現代文學》,如果文章沒被《現代文學》採用,我絕對不可能開始創作。所以當我的《蟲及其他》一書出版時,鼓起勇氣請白先勇為我作序。我說,你一定不知道,到今天我還丟不開文藝創作,都是你當年“害”的。

白先勇寫了《鄰居的南瓜》,寫了好多臺北松江路的童年往事。聖塔巴巴拉的院子養植悽美的茶花,滿室飄蕩蘭花的幽香,在那兒第一次正式會晤到我當年的鄰居,為我寫序的人。對面的男子仍然俊秀出眾,氣勢如虹。我提到自己時間的緊湊和工作的壓力,如今投稿又如是難被採用,出版的書也沒人去看,我說,請你告訴我,我為什麼還要寫作?

“為了永恆。我們都會消失的,只有我們留下的創作!只有這些文字才是永恆的。”男子沉靜而嚴肅地說,他的影像在我眼前漸漸擴大,從松江路的一角延伸到聖塔巴巴拉延伸到世界。

那麼就寫吧,不管有沒有園地可發表,不管有沒有讀者要看。哲人說“我思故我在”,我也對自己說“我寫故我在”。

花蓮風土人物誌——高全之的《王禎和的小說世界》(1)

1990年9月的中旬,我在北京聽到臺灣傳過去王禎和逝世的訊息,當時心中不禁一震。雖然知道王禎和多年疾病纏身,但是突來的噩耗,一下子還是難以接受。王禎和跟我是60年代一齊寫小說的文友,是臺大外文系的學弟,又曾經參加過《現代文學》。同儕凋零,令人驚心。我知道他這些年來,一直奮勇地在抵抗癌症的侵襲,尤其令人欽佩的是,他在病中,創作欲特別旺盛,寫出一本一本的小說來,文學創作,似乎變成了他的武器,挑戰病魔,揶揄死神。可能他相信,只有藝術不朽,能夠超越死亡與時間。然而這樣一個強韌的創作生命,竟也不支倒下。王禎和盛年殞折,是臺灣文學重大的損失。

王禎和和我私下往來並不多,可是我們卻曾結下一段彌足珍貴的文學因緣。王禎和在臺大二年級時候寫成的第一篇小說,是他親自交到我手上替他發表的。我看了《鬼?北風?人》,當時便警覺到,這篇小說是一個新的聲音,一個新的文學感性,《鬼?北風?人》登在《現代文學》第7期,那是1961年3月,王禎和才二十歲,寫出了他出手不凡的第一篇創作,那一期我們用了顧福生的畫做插圖。我替王禎和的小說選了一幅題名為《我要活下去》的素描。畫中是一個沒有頭的人體,雙手卻倔強地合抱在胸前。這幅畫頗能點題,有點像小說中秦貴福的姿態。雜誌出刊。我們在文學院的走廊牆壁上貼了一張大海報,把“我要活下去”也畫了上去,以王禎和的小說為主題。一個年輕作家第一篇小說刊出,一定是很興奮的,王禎和在回憶《現代文學》的一篇文章《二十七年前》中這樣寫道:

當時文學院貼出海報宣傳。我低著頭從海報下走過去,又忍不住回過頭來,看看別人的表情。正巧母親從花蓮上臺北,我就領著她去看海報。那時候真年輕,寫出小說那種得意歡喜,現在就不太一樣了。

後來接著王禎和又在《現代文學》上發表了《快樂的人》《永遠不再》(後改題為《夏日》),這兩篇小說也各有特色,已經看得出來,王禎和是一個在小說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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