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2 / 4)

小說:白先勇書話 作者:男孩不逛街

產新疆哈蜜瓜。當荊棘到巴基斯坦時,便從巴基斯坦與新疆交界地所產的哈蜜瓜種籽帶回新墨西哥,在她的農場上種植出一片哈蜜瓜田來,並將種籽分給當地瓜農,於是遠渡重洋的新疆哈蜜瓜便在新大陸的沙地裡瓜瓞綿綿地散佈開來。荊棘又在她農場裡種植了紅棗、枸杞,這些原產於中國的瓜果,對去國日久的荊棘恐怕也具有療治鄉愁的作用。有一天在瓜市裡,荊棘向一個美國顧客諄諄解說哈蜜瓜的來源,提起重洋對岸那片古老的土地,荊棘突然按捺不住流下了異國人無法理解的遊子淚。

新疆吐魯番出產的哈蜜瓜,的確不愧是人間美味,瓜瓤*,味甜如蜜。抗戰勝利後,我們居住南京,每年父親在新疆的回教朋友都要送來幾大簍哈蜜瓜。晚飯後父親召集我們開“生菜會議”,一桌子擺得黃澄澄的,一刀下去,滿室生香,有一種哈蜜瓜竟有醇酒的芬芳,所以又名“醉瓜”,對此*,怎不叫人睹物生情。

另一種支援荊棘成長的生命力量,我想必須歸功於她自小對文學的熱愛了。荊棘在少女時代便開始寫稿投稿,雖屢被退稿,卻並不氣餒,直到她的小說《等之圓舞曲》登上《現代文學》後,才正式跨入文學園地,她自稱那段日子是她“一段《現代文學》如醉欲狂的日子”。住在隔壁巷子的三毛,第一篇小說在《現代文學》刊出的時候,捧著雜誌,跑上玄關,大喊大叫,發了狂一般。那個時代,臺灣社會封閉、政治思想定於一尊,文學,對於許多心靈都不甘受禁錮的知識青年,不啻是肅殺嚴冬裡的一脈薰風,是關得黑漆漆的密室裡,破壁而開的一面天窗。文學,在那個年代,的確具有解放心靈的力量與作用的。60年代是個文化思潮風起雲湧的歷史轉捩點,全世界由中國大陸到歐洲美國,戰後成長的一代青年都在向傳統文化挑戰。60年代的臺灣知識青年,表面安分守己,實際上也早已感染了世界性的文化震盪,思想及心理也在悄悄蛻變,在掙扎反叛父權社會給予他們的指定路線。三毛與荊棘,各從松江路出發,經歷歐洲、美國,最後不約而同又降落在非洲大陸的沙漠裡。這恐怕不能看作一種偶合,這是當時一些不肯受拘的臺灣青年,掙脫思想牢籠,飛向海闊天空,去追尋自我實現的一段艱辛而又充滿冒險刺激的精神行旅。雖然各人遭遇不同,三毛飛繞了一大圈,終於飛回臺灣折翼而亡,而荊棘卻在新墨西哥落腳與美國先生共同建立起他們的夢中堡——“沙堡”。書 包 網 txt小說上傳分享

鄰舍的南瓜(3)

荊棘飛離臺灣後,有很長一段時間,似乎把她在松江路陰鬱的過去全部拋棄了,停筆十八年,一個偶然的機會,她身上潛伏著文學創作的慾望,觸電一般,突然驚醒,於是她重新執筆,一連串寫出了《荊棘裡的南瓜》及《異鄉的微笑》兩本散文,並且完成一部小說集《蟲及其他》。又一次,是文學把她斬斷了的過去生命銜接起來。荊棘這幾本集子的文章有一個特點,散文與小說,往往是很難分界,有幾篇是小說化的散文,也有一些卻是散文化的小說,讀荊棘的文章有一種親切感,一直覺得作者在向你娓娓吐露她保藏的心事。《蟲》便是一篇散文體的寓言故事。作者與先生到巴基斯坦,從當地運回新墨西哥一批質地堅實、紋路細微的木塊,用來鑲砌他們自己動手築成的住屋“沙堡”的牆壁,誰知木塊裡有蛀蟲,也一併封到牆壁裡去,於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蛀蟲奮力啃吃木頭,發出吱吱的哀音,但木塊太過堅實,蛀蟲至死未能破壁而出,見到天日。卡夫卡的《蛻變》描寫一個人一覺醒來發覺自己竟變成一隻大甲蟲,無論他如何掙扎,始終也未能解脫“蟲的存在”。是不是人跟蟲也一樣,有誰能夠任意蛻變,突破自己賴以生存的時空大限呢。《繼承者》是集子裡分量比較重的一篇小說,荊棘又回到她一直最關切的主題:親子之間,種種的複雜與矛盾。李琴的父親是國民黨的革命*,年輕時留學德國,與一位有恩於他的中德混血少女成了婚。李琴的母親高貴優雅,對丈夫是無限量地諒解與無條件地犧牲。幼年的李琴,父親是她心中至高無上的完美偶像。當李琴發覺道貌岸然的父親竟私下與一個粗俗無知的軍眷女傭有染,並且為此拋棄了她高雅的德國母親,李琴的世界由此崩潰,抱憾終身,一直要到父親在臺灣彌留的時刻,才得到外國歸來的女兒的諒解。荊棘在這篇小說中,終於與過去妥協、和解,由少女時代“原始的呼號”,轉換成一闋中年人哀悼生命的輓歌。

松江路荊棘裡冒出來的南瓜,種籽飄洋過海,在美國新墨西哥州的沙礫地,終於結成豐碩的果實來。

荊棘附註

鄰居家的翩翩美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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