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待莫秋回過神來,他已經跟在那人身後走了數里之遠。
白色的,淡漠飄然的背影。
他想起自己小時候總是望著這人,不停地想這人為何不肯抱自己,就像陸丁丁的娘抱陸丁丁那般,還會溫柔地笑。
他隨著陸譽走,渾渾噩噩、恍恍惚惚地。
突然間好像什麼都不重要了。是啊,這世間還有什麼是重要的呢?
他已經失去了最重要的兩個人,從此以後什麼都沒有了……
陸譽站在一片竹林間,不知何時下的雪,在地上鋪了軟軟一層,陸譽手裡挽著一個竹籃,也不知是何時取來,莫秋完全記不得了。
「為何要跟著我?」陸譽問。
「為何不殺了我?」莫秋問。
陸譽不說話,又舉步再走,莫秋跟在他身後,沒有離開過。
陸譽停在一座舊墳之前,那墓碑都巳裂了,可墳頭上的草修得乾乾淨淨,彷彿有人時常來探那般。他在地上擺了買來的酒,撫著墓碑,手指輕輕碰觸刻在上頭的名字。
莫秋仰頭,雪花掉進了他灼熱的眼裡。
陸譽倒一杯酒在墓前,飲一杯酒入喉,三巡過後,他說:「我以為只要你死了,他就會回來,可現下即便殺了你他也不會回來,我殺你何用。」
無殤劍出鞘的聲音嗡嗡作響,莫秋低下頭,一抹鮮血從陸譽的喉間噴了出來,灑在寫著蘇何二字的破舊墓碑上。
陸譽緩緩倒地,鬆開無殤的手碰倒了置在地上的酒杯,陳年的竹葉青酒香瀰漫竹林之間。
莫秋在原地站了好久,直到天上飄下的雪都在陸譽身上蓋了薄薄一片,他才緩緩地,一點一點地靠近。
他先碰碰陸譽的腳,然後慢慢地覆了上去。
抱著逐漸冰冶的人,莫秋不懂地問道:「……為什麼要生下我……」
明明這個人已經不會響應他,莫秋還是固執地等著。
直至許久許久,他才小小地叫了一聲:「……爹啊……」
一劍抱著一葉出了寫意山莊,走過那迂迴難行的山間小徑,踏上平地的那刻,眼前突然迎了兩人上來。
「大鬍子公子!」一名身段婀娜的女子扶著個男子,叫了一劍一聲。
一劍不敢置信地看著前方的兩人,他清楚記得那女子是涵揚時候跟在小七身旁的侍女,那麼被這女子所攙扶著的,瞼上劍痕交錯的人是……
「……小七?」一劍忐忑問道。
小七困難地點下頭,他直視著一劍懷裡的一葉,在素蘅相扶之下一步一步走向前來。
「俺以為……俺以為……」一劍說不出話來。
「丫頭們趁亂救了我。」小七的聲音虛軟,他顫顫伸手撫向一葉臉龐。「我兄弟這是怎麼了?」
一劍哽咽一聲,掉下淚來。
小七腳下一軟,這驟變令他一下子撐不住身體,竟整個人往後倒去。
素蘅急急將小七攬住。「公子!」
這時遠處傳來紛亂的馬蹄聲,一名紫衣女子駕著馬車朝他們而來。
他們沒再說話,素蘅扶著小七上了馬車,也一起將抱著一葉的一劍請上車。
然而,前途遙遙,接下來又可到哪裡去……
小七倚著窗,臉望著窗外,不敢看向一葉。他無法接受一葉已死的訊息。
小七的肩膀起伏著,壓抑的哭聲在許久之後才一點一點從緊閉的唇瓣中溢位。
一劍抱著一葉,素蘅從水袋中倒了點清水在白巾之上,遞給一劍讓他擦臉,一劍接過後輕輕地抹起妹妹髒汙的面頰來。
一劍低聲說:「他說想回乞丐窩去……」
小七再也忍不住,堂堂七尺男兒,竟就靠在窗邊大哭起來。
快速往前賓士的馬車車輪碾過一處結冰水漥,馬車大大震了一下,一劍一時沒抱牢一葉,竟讓妹妹從懷裡跌出,滾落車廂之上。
一劍連忙將人抱了回來,急急忙忙察看跌壞了哪裡沒有,滿臉淚痕的小七也回過頭來,一張哭皺了的瞼緊張地望著一葉。
一葉的手指在這時,突然輕輕動了一下……
一劍大駭,死死盯著一葉手上那幾乎微乎其微的小小動靜。他看錯了是不是,剛剛……好像……
「一葉詐屍了!」一劍朝小七喊道。
小七慌亂地從車廂那一頭爬到一劍這頭來,他抖著手抓住一葉的手腕急急切脈,胸口激烈起伏,而後臉上出現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個棒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