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那艘小船,索性連牌照都沒有。那輛卡車會去哪兒呢?我除非活膩歪了才會去跟梢——原因很簡單,如果這些人夠專業,不會只來一輛車,一定有暗中保護的。”那人敲了敲車窗,那蘭側過頭,雖過半夜,黑漆漆的路上仍時不時有汽車往復, “你看這外面,任何一輛車,都可能是那輛卡車的護翼。”
“那真要敬仰你們一下,他們一晚上都沒有‘請’到我,你們是黃雀在後。”
“每個人的思路不一樣。你要是熟悉我們老先生就知道,他老人家從來不會很衝動地做事,而是後發制人。一般都會以為,你倉皇棄船,會逃得越快越好。是老人家告訴我們,以你的性格,非但不會飛快逃開,反而會試圖查明白兇手,而在附近等候船主人的出現,所以我們才會有此收穫。”車後排的那人不無得意。
那蘭納悶,自己還不知道,在江京有位神秘老知音。
大概是因為天黑,車子所經過之處,那蘭覺得陌生,不由感慨江京之大,自己在這兒生活了四年,仍只走過小小的一個部分。不過她有感覺,一路來好像離昭陽湖都不算太遠。車子逐漸放緩的時候,那蘭再次望向窗外,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小麵包車先是過了一個鐵欄門,門口有間小保安室,沒開燈,但門口黑暗中筆挺站著一個人,和司機打了聲招呼,鐵欄門漸漸開啟。麵包車繼續前行,左側一片無盡的開闊水域,一定是昭陽湖。
車子在一幢別墅前停下。雖然在黑暗中,那蘭仍能看出,這別墅絕非近幾年新建的那些仿歐式樣,而是一看就上了歲數的老式洋房,在江京市中心的原租界區仍能看到的樣式。她不由多看了兩眼,剛才車中的那個聲音已在車外:“這房子還算入眼吧,三十年代初一位英國外交官的週末度假住宅,老人家還是託司空竹先生做的媒,才從一位香港人手裡買下來。”
下車的時候,地上已經擺放了一雙拖鞋,算是讓那蘭淡化了一點原始部落女子的形象。
樓外有盞鏽跡斑駁的八角壁燈,燈光幽幽,那蘭這才看清和自己說話者的樣子,四十開外,頭髮齊刷刷地向後梳,露出寫滿了謝頂跡象的腦門。他穿戴休閒,舉止優雅,加上剛才有致的談吐,讓那蘭想到了樊淵。
等那蘭見到那位“老人家”,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老人家看來等了那蘭很久。那蘭見到他時,他坐在客廳裡喝茶,讀一本線裝書。他顯然很怕冷,悶熱的夏夜裡也只是讓頭頂的吊扇悠悠地轉,身上裹著質地厚重的真絲睡袍。可惜華麗睡袍也難掩他枯萎的身軀,更掩不住凋零的神采。毫無疑問,這是老人家“卸妝”後的樣子,因為他比照片上、電視新聞裡蒼老了不止十年。
“那蘭?坐,喝點茶?”老人家摘下了老花鏡,矚目那蘭,眼光隨著她,挪兩步,在一張雕花木椅上坐下。
輕輕一嘆。
“細阿妹小的時候,好像是初中,有一次為了游泳比賽,自作主張到髮廊把頭髮剪短了……很像。後來,她一直留長髮,直到大學快畢業的那年,又開始整天在水裡泡,又剪短了頭髮……很像,真的很像。”大概是為了掩蓋陡然泛起的悲傷,老人家呷了一口茶,握著小小茶盅的手在顫抖。
此刻的鄺景暉,不像是叱吒風雲的嶺南第一人。
“鄺老先生,我理解您難過的心情……”
“我知道,你也遭遇過不幸。”鄺景暉又呷了口茶,彷彿那蘭的到來突然讓他覺得口渴,“但是,改一句《安娜卡列尼娜》裡的陳詞濫調: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我們對失去親人的感受,會有天差地別。”
那蘭不得不承認,鄺景暉的話沒有以偏概全,他失去了女兒,如多米諾骨牌效應,又失去了髮妻,失去了整個家庭。
“我想說的是,亦慧的失蹤並沒有定論,很多人都沒有放棄找到她的希望……”
鄺景暉不置可否,冷笑說:“但據說有人已經抹去了對她的所有記憶,混跡在美女花叢之中!”難得他提到臭名昭著的秦淮仍舊保持著鎮定,老人家給人的感覺永遠不會發怒。“嶺南第一人”顯然不是靠一把火燒出來的名頭。
那蘭知道鄺景暉話音的餘韻:你卻和那個忘恩負義的傢伙混在一起。她索性直問:“您這麼關心我,專門請人半夜找我來,一定也知道,我其實一直想查清,亦慧失蹤的真相……”
“這是你跑到我老家去的原因?”
原來他已經知道。那蘭一凜,如果他還知道樊淵掘了鄺亦慧的衣冠冢,他還會這麼心平氣和嗎?
“是的,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