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喬?”布萊特輕輕地叫了出來,“庫喬?”
庫喬看著這個男孩,已經認不出他了。
它認不出他的相貌.認不出他衣服的顏色(它不能像人類那樣精細地分辨顏色),認不出他的氣味。
它看見的是一隻兩條腿的惡魔。庫喬病了,它看到的每一樣東西都荒誕、恐怖,它的腦海裡只有兇殺,它要撲咬,要撕打,它心靈深處看見一個自己迷霧般的影子向這個男孩撲去,把他撲倒在地,把他的骨肉撕開,喝那垂死的心臟搏動出的一股一股的血。
這時,那個恐怖的形狀說話了,庫喬認出了他的聲音。是那個男孩……那個男孩,那個男孩從沒有傷害過它,它曾愛過那個男孩,他要它去死,它就會去死。
這種感覺驅散開了兇殺的印象,讓那種印象如同它周圍的白霧一般模糊,消失了。
它病中那條湍急、喧囂的河流堵斷,又重新接上了。
“庫喬,怎麼啦?”
但被編幅抓破鼻子前的那個庫喬最終消失了,那條病了的、危險的狗,最後一次翻轉了出來。
庫喬跌跌撞撞地轉身走進白霧深處。白沫從它的鼻吻濺落到塵土上。
它開始笨重地跑,它想跑出疾病,但那疾病跟著它跑,嗡嗡響著,大聲抱怨著,讓它在仇恨和兇殺中渾身劇痛。
它開始在高高的狗尾巴草叢中翻滾,它啃它們,它的眼睛也在翻滾。
世界是一片瘋狂的氣味的海洋,它要找到每一種氣味的來源,撕碎它們。
庫喬又開始曝叫。
它站了起來。
它,一條近兩百磅重的大狗,滑向霧氣深處。
庫喬消失了。
布萊特在大霧籠罩的院子裡呆呆地站了十五分鐘,不知所措。
庫喬病了。它可能吃了毒餌或其它什麼東西。布萊特聽說過狂犬病,如果他見過一隻表現出狂犬病病症的土撥鼠、狐狸,或野豬,他會想起狂犬病。
但他從來沒有想過他的狗會得那種可怕的大腦和神經系統的疾病。看來最有可能是吃了毒餌。
他要告訴父親,父親會告訴獸醫,也可能父親就會自己動手為庫喬做些事。
兩年前,他就用鑷子拔出庫喬鼻吻上的野豬刺,他先把刺豎起來,又放平,最後拔出來,小心不讓它們斷在裡面,否則就會潰爛。是的,他應該去告訴父親,父親就會像庫喬上回碰到豬肉鬆先生之後那樣為他做些事。
但旅行怎麼辦?
沒有人會告訴他他母親是透過孤注一擲的策略,或運氣,或兩者的結合,才為他們贏得了旅行。
像大多數孩子一樣,他能感覺到父母之間的波折,就像一個經驗豐富的嚮導能清楚地知道北方共條河流的每一處境蜒曲折處一樣.他能感覺到情感的河流如何從昨天流向今天,再流向明天。這次旅行報勉強,雖然爸爸同意了,但布萊特感覺到,這同意的背後有著勉強和不快。在他把他們送上路之前,能否成行還是個問題,如果他告訴爸爸庫喬病了,他會不會以此為藉口把他們留在家裡?
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院子裡,一生中第一次,他的感情和思想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過了一會兒,他到穀倉後面去找庫喬,他壓低著聲音叫它——他的父母仍在睡覺,他知道聲音在晨霧中會如何傳播。但哪兒都沒有找到庫喬。
幸虧沒有。
鬧鐘四點三刻把維克吵醒了。他起來關掉了它,迷迷糊糊地進了衛生間,心裡罵著羅格·布瑞克斯通。羅格從不像一般旅行者那樣在驗票前二十分鐘到達機場。不能怪羅格,他只是一個總會碰到意外的人,他總會碰上車胎漏氣,堵車,道路坍塌或地震之類的事,外層空間的異類大概還會湊準今天降落到22號飛機跑道上。
他沖澡,刮鬍子,吞了幾顆維他命,又回到臥室穿衣服。大雙人床空了,他嘆了口氣。和多娜度過的這個週末不太愉快……實際上,他不得不誠實地承認,他這一生中再也不願意過這樣一個週末了。在孩子面前,他們還是保持著正常的、快樂的面孔,但維克覺得自己像是在出席一次假面舞會。他不喜歡邊笑邊感覺臉上的肌肉如何工作。
他們睡在一張床上,但維克第一次覺得這張大得像為國王設計的雙人床小了。他們各躺一邊,中間是一片皺巴巴的無人地帶。星期五和星期六他都徹夜未眠,多娜的每一次移動,她的身體擦著睡衣發出的每一個聲音都能清楚地傳進他的耳朵。這幾乎要讓他發瘋。他發現自己在想,在那塊空白的另一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