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老祖宗。
董志立即接話:我來做燭和錢紙。
小祥興致也來了,說:老黃啊,你不是會畫嗎,也給我們畫一點吧。我死後沒有人會給我燒香,我自己給自己燒點紙,燒點香,到陰間也能用。在世上我是個孤墳,沒人來看我,到陰間我還是孤墳,至少有我在陽間燒的紙啊。
小死鬼很懂事地把西瓜掰開,島上和中鋪的人都有份,完了他還說:這西瓜皮還能做冷盤,我來做個糖醋西瓜皮。
看見這一切,我真有和諧監室的感概。
坐牢不要不想,不要不動,那樣會把人坐呆坐傻,要無事找事做,無論是什麼事,更不要說是歡樂的事了。
我很認真地畫起冥幣來,這是要給祖宗燒的。小祥一定要我給他畫電視機、轎車別墅,甚至美女。我逗他說,是不是要畫成夏琳的模樣,我可沒有見過她。
小祥嘆口氣說道:我是要死的人了,她的命還長著呢,讓她好好享受吧。
阿燦插話說:不要給他畫,畫了也沒用,你沒看見他的熊樣,他是根硬不起來的*。
小祥皮笑肉不笑地對我說:不要理他,他這個人最下流,你直管畫,我要什麼你畫什麼,我今生今世不會再有什麼要求了。
歌聲匯成一片歡樂的海洋,在看守所的上空久久迴盪(2)
對於臨死的人,這個毫不過分信手拈來的要求,我不能拒絕,讓他心滿意足上山吧。
今天砍毛鞭,砍毛鞭就是有肉吃。獄方特意為犯人們增加了一道菜:白菜炒肉。我們沒有開飯,想等到幹部下班後再開飯,那時個個監號都熱鬧。
暮色湧入監號,晚上的燈還未點明,一切都黑呼呼晃悠悠的,這個時辰和場景正好祭祖。當祭品擺設好後,儀式開始。
在風壩的一角,用塑膠缽盛了一地的食品,有月餅、土豆、火腿腸、涼拌西瓜皮、泡麵、油辣椒、米飯。只要能拿得出來叫得上的食品,全都堆上了。兩柱用紅紙裹著筷子的燭,只見冒煙不見燭光,香火就是點著的劣質香菸,正中間是神位,上面寫著“列祖列宗之位”,三杯清酒整齊擺在神位下面。
接下來按職務高低依次拜叩。
阿燦先上。
阿燦自從入獄後開始信佛,他將一分的硬幣兩面磨光,請人在上面刻了尊佛像,繫上紅線,吊在脖子上沒有再取下來。當他安靜時,他總是把菩薩硬幣雙手合十貼在手心上禱告。今天,他同樣是這個舉動,在這樣的氣氛下,顯得更虔誠,更專注。
他足足跪了三分鐘,並不停的許願,他表情凝重,口中唸唸有詞。
儘管我們什麼都聽不到,但是我們都知道,他在祈求菩薩保佑,早日改判,解下腳鐐,他也會改邪歸正,再不犯罪。
三分鐘的時間是相當長的,尤其是大家靜靜地看著他,等著他時。我對他的虔誠很感動,我也在為他禱告,希望他早日改判。
接下來輪到我。
我暗暗祈禱:望列祖列宗蔭庇保佑,為我懲處小人,為我申張正義,使我脫離苦海,使我全家平安健康。
劉勝林象作過場似的很快作完,輪到小祥時,他怎麼都不做,他說他對不起列祖列宗,兒女不孝敬,從來沒有看過他,他們羅家到他這一代便結束了。即使他上山到了陰間,也無臉去見祖先,只能是找個地獄待著去吧。
他這樣一說,整個氣氛更加凝重。
小死鬼受到影響,在下跪時竟然嗚嗚地哭起來,而且越哭越傷心,最後竟嚎啕大哭。
我們不知所措,任由他哭著,阿燦很理解地說道:可能他想起他爹。
阿燦見過他家爹,高高大大的一個,但被生活壓得有些佝僂,由於大量飲酒的原因,整個人昏昏沉沉,膚色灰白,雙目無神。他因為殺人被判死刑,也是從這個號子拖出去槍斃的。
公判他家爹時,在街道開的大會,小死鬼抱著他爹的腿,一個勁地哭。武警怎麼拉怎麼踢都分不開。儘管小死鬼經常受他爹的虐待,有時打得死去活來,但小死鬼一想到他爹,那種血濃於水的感情就會油然而生。
阿燦很理解小死鬼此時的心情。
其實小死鬼哭泣的原因還不止這些,別看他平時幼稚得近乎愚昧,什麼都不在乎,照吃照睡,照樣哼歌照樣殺棋,照樣搗亂照樣豪笑,他也知道生死,知道隨時都可能上山槍斃。牛羊被宰時會下跪流淚,何況小死鬼是人。他思想壓力也相當大,只是無知而無懼,減輕了他的一些痛苦。今天,他找到這個機會,把他的苦悶、憂傷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