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來到縣革委辦公室,卻發現老爸的辦公室也是鎖著的。那就可能是開會或者下鄉去了。
跑到秘書科一瞧,江友信也不在,問問其他人,才知道老爸下鄉去了,去的還是山北區那鳥不拉屎的地方。不過,如今山北區的水泥廠已經竣工投產,毛毛糙糙的石子路也修了二十來華里了,只要不下大雨,水泥和石灰都能很順利地運出來。似乎也不能完全稱為“鳥不拉屎”了呢。
回想上輩子的時候,山北區幾曾有過什麼工廠?
如同龍鐵軍肯定過地。這就是契機,是山北區走出大山的契機。希望這一輩子,山北區能夠迅速扭轉那種一窮二白的赤貧狀況,人民群眾能早日過上溫飽的日子。
既然老爸不在,向嚴玉成彙報也是一樣的。
下午上班還不久,嚴玉成辦公室剛巧沒外人,只有肖志雄在幫他整理一些資料。
“嚴伯伯。”“臭小子。你這兩天去哪啦?”嚴玉成一看見我,開口就罵。
我一怔。敢情本衙內現在成了重要人物,蒸發兩天,就連嚴玉成都驚動了?
“去了一趟青安縣,然後去了一趟省城,剛回來。”我老老實實回答道。
“喝,挺忙的嘛,說來聽聽。都忙了些什麼事?”嚴玉成難得清閒,放下手頭的檔案,饒有興趣地問道。
“伯伯,來地都是客,銅壺煮三江。阿慶嫂都知道的道理,你怎麼不知道呢?到了你地地盤上,茶水都沒一杯,也不讓個座。恐非待客之道吧?”每次見到嚴玉成,我就忍不住要和他鬥鬥口,其樂無窮。
“哼哼,擺起譜來了?要喝茶自己倒,要坐有凳子。就是你老子來了,也是這樣待遇。”嚴玉成板起臉訓斥道。
肖志雄笑著。給我泡了一杯茶上來。他跟嚴玉成也有一年多時間了,來向嚴書記彙報工作的幹部不知凡幾,基本上都是誠惶誠恐,便是關係最好的柳主任和資格最老的唐書記,在嚴玉成面前都不能完全放開。嚴玉成就是這樣,不怒而威,與龍鐵軍頗有幾分神似。
唯獨我這個小屁孩,一點不怯場,經常能引得嚴玉成開懷大笑。
“其實也沒啥大事,就是騰飛機械製造廠的一個銷售員。叫作顏海軍的。在青安縣汽車站,看見幾個二流子調戲婦女。上前打了個抱不平,揍了幾個二流子一頓,結果被青安縣公安局抓起來了。”我端起茶,吹了吹,喝了一口,這才慢悠悠地說道。
“哦?他打抱不平,公安局抓他幹嘛?”嚴玉成饒有興趣。
他一天到晚忙於公務,被文山會海包圍,偶爾和我聊聊天,實在頗有醒腦提神的作用。
“這個很簡單嘛,他打地那個二流子,是青安縣委副書記孟宇翰的兒子孟躍進……”眼見嚴玉成和肖志雄都露出吃驚的神情,我也不再賣關子,將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說了。
“省報的記者已經去青安縣了?”嚴玉成皺起眉頭,眼睛狠狠盯著我,心說你小子可真能折騰,連省報的記者都搞下來了,才來跟我說?
“是啊?伯伯,有什麼不妥嗎?”“有什麼不妥?弄不好你就捅了個馬蜂窩!”“有那麼嚴重?”我不以為然。
肖志雄低聲道:“書記,聽說孟書記與地區劉文舉書記,是郎舅之親,劉書記是孟書記的親姐夫。”我嚇了一跳,這個靠山可有點硬扎。
劉文舉是地區三把手,地委副書記兼地紀委書記。難怪孟躍進牛皮哄哄,好像青安縣是他家的,原來是有個姑父做大靠山。
“那又怎麼樣?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嚴玉成眉毛一揚,淡淡說道。
肖志雄本是一片好心提醒,不成想卻激起了嚴玉成執拗地性子,只得略顯尷尬地笑笑,不再吭聲。其實孟宇翰與劉文舉這層關係,嚴玉成焉能不知?他只是不信邪!
“伯伯,這事我是不是做得莽撞了?”我有點擔心起來。
“怎麼,怕了?”嚴玉成斜乜著我,嘴角露出一絲譏諷的笑容。
“怕他個鳥!”我禁不住熱血上湧,冒出句粗話來。
“在汽車站公然調戲婦女,召集一幫子流氓混混當街行兇。他還有理了?”“好小子,說得好!男子漢就要有這個氣魄!你去吧,這事我知道了。”嚴玉成哈哈大笑。
其實我也知道,事情涉及到劉文舉,如果真鬧大了,嚴玉成也未必能全都扛下來。但他這種藐視一切的氣魄確然為我壯膽不少。
嚴玉成說得對,男子漢大丈夫。就是要有氣魄有擔當。
既然已經開戰,便沒有回頭路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