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活過來的人,不痴不傻的話,都聽說過。這事鬧得動靜挺大,直接引發了一場席捲全國的關於“真理標準”的大討論。
我只是沒想到,這事居然也影響到嚴主任和老爸。
公社革委會主任、副主任,呵呵,級別差太老了吧?
因此我壓根就沒往這方面想,與柳家山大隊的全體大人小孩一樣,日夜盼望田裡的魚快點長大。除此之外,就是雷打不動的隨周先生讀書。
直到嚴主任和老爸再次聯袂而來找周先生說話,我才得知一點端倪。
遇到大的,敏感的政治問題,兩位主任就會找周先生聊聊,漸漸成為一種習慣。
我對這個有點不理解。
周先生是個好老師,卻未必見得是個好政客。老夫子學識淵博,剛直不阿,值得敬佩。但這並不表明,他可以很好地把握時局的走向。否則的話,也不至於淪落至此。向他討教政策問題,不會誤入歧途吧?
我還真有點替嚴主任和老爸擔憂呢。
想想也難怪,他倆的親戚朋友同事一總加起來,也找不出比周先生更有學問的人,遇到疑難,不找周先生又找誰呢?
自然,我不是神仙,哪能一下就知道嚴主任和老爸來找周先生幹嘛。但他們談話,我是一準要旁聽的。他們也習慣了。
也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們來看周先生都要帶點吃食。這次帶的,居然是一個豬頭和一壺米酒。
看到那個豬頭,我兩眼目光爍爍,口水極不爭氣地湧了出來。豬頭肉,真是好東西啊,上輩子年輕時節,我可以獨自消滅一整個豬頭呢。
嚴主任笑呵呵的:“小傢伙,眼饞了吧?算是伯伯獎勵你的。”我撇撇嘴,嗔道:“伯伯做事好不地道。明明是來看先生,一個豬頭做兩回人情。”嚴主任頓時瞠目結舌。
周先生哈哈大笑:“玉成,欺老莫欺小,這下子知道厲害了吧?”老爸笑罵道:“小俊,小孩子家說話不積口德,有這麼跟嚴伯伯說話的嗎?”我笑笑,快步走過去接過嚴主任手裡的豬頭和米酒,轉身朝屋裡跑:“師母,師母,好吃的來了……”師母手腳利索,不一刻豬頭已然下鍋,雖然不像後世有諸多調料,只是白水加點鹽巴,卻也香氣撲鼻,引得人食指大動。
“你們三個先喝著,一會就好,一會就好……”師母笑眯眯的,一迭聲說道。
“師母,不急,我們就是找老師說說話……哎呀,有一陣子沒來看老師了。”“你周老師教了那麼多學生,也就玉成你一個人講仁義……”暴汗!
師母這是對我直接無視了。不過……咱也確實沒為先生做過什麼。
“哪裡哪裡,那是我離得近而已。”嚴主任嘴裡客氣,卻衝我連連眨眼。
嘿!這位嚴太爺原來也還童心未泯呢。
我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索性還他兩個老大白眼球。
大夥先是扯一些閒話,周先生對稻田養魚這個主意倒是十分讚賞,說是為探索集體生產力發展做出了可喜的嘗試。
大家都還小心翼翼地避免著“發財致富”這樣的字眼。因為當時講究的就是越窮越光榮啊。
嚴主任含笑望向我,我連連搖頭。嚴主任笑笑,也就不多言。“稻田養魚”經過公社革委會集體討論之後,已然成為組織決定。再將“首倡”的大帽子戴到一個小屁孩頭上,未免有些不合適。雖說“名人效應”是我所向往的,不過以我現在的年齡來看,出名也要講究個度,“聰明會讀書”是我目前最合理的出名途徑。其他的,咱還是將功勞歸結於領導和組織得了。
豬頭肉終於出鍋,師母偏心,先就夾了幾塊結實的“核桃肉”(瘦肉)放到我的小碗裡,滿臉慈愛之情。我自然毫不客氣,也不顧正燙嘴,手撕嘴啃,吃了個不亦樂乎。
“老師,對於中央提出的這個精神,你怎麼看?”嚴主任抿一小口米酒,很隨意地問道。
恰如晴天一道霹靂,將我嘴中正咬著的一塊豬頭肉震得掉回碗裡。
唉,我是不是滿腦子豬肉了?居然連這樣重要的事情也會忘記?莫不是嚴主任和老爸已經採取了什麼行動吧?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國內官場,從古至今都盛行“站隊”身在官場,就必須有“派”假使有誰想逍遙物外,做一個逍遙派,兩邊討好的話,結果一定會像“蝙蝠”既做不成飛禽也做不成走獸,成為首輪犧牲品。路線鬥爭的結果,往往十分殘酷,縱算不涉及到身家性命,至少也會涉及到官員的政治前途。
隨後即將暴發的“真理標準”之爭,毫無疑問也是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