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天敬親自陪同柳俊坐著,期間一直在喋喋不休地彙報著安豐市的情況。柳俊一聽,就知道很多都是虛假的東西。洪天敬已經習慣了說假話,彙報的時候,心安理得,將這些經過再三加工的資料,當做是真正的成績,娓娓道來,很是志得意滿,似乎安豐市真的做得至善盡美了。
柳俊倒是聽得比較認真,雖然不說話,但神情可以看得出來。他對洪天敬的彙報全都聽了進去。
這個神情,又令得洪天敬的心理略略安定了一些。不管怎麼說,柳俊總也是體制內的官員,而且是其中翹楚,對於體制內的一些手段,心照不宣。總要每個地市都出了成績,才說明你這個省長是合格的。如果下面的地市均是一團糟,柳俊身為省長,也逃脫不了干係。
大家都在同一個遊戲規則裡,柳俊也不能率性而行。
不過柳俊偶爾問一句“還有多遠”又讓洪天敬的心提了起來,只得支支吾吾地答覆說“馬上就到了”這個馬上就到,是將近一個小時。
“到了到了,省長,請!”總算是到了地頭,洪天敬偷偷擦了一把冷汗,緊著請柳俊下車。
在一片起伏的丘陵之間,排列著一棟棟的樓房,統一都是三層樓高矮,密密麻麻的,大約是二十來棟。說是山溝裡。一點都不錯。兩邊的山包上,一眼望去,青黃相間,頗有蕭索之意。
柳俊不由皺起眉頭,問道:“洪書記,為什麼把安置點,搞得這麼偏僻?”洪天敬忙即說道:“省長,這也不是偏僻。我們安豐市本來就是丘陵地帶,境內多山。就算是市區,以前也是山溝,這些年陸續推平了一些小山包,逐漸擴建起來的。我們市裡面有一個整體的規劃,今後數年要逐漸擴大市區面積,很快就會和這裡接壤了。這裡也還是三山區的轄境內,是在市區……再說,拆遷戶安置,也要算經濟賬。這些新建的安置房,都是市裡撥付的資金,每家每戶只要交五萬元,就能入住。市裡給他們補助三萬塊,實際上拆遷戶只要自討兩萬塊,就可以入住了。新房子,完全依照現代化的標準建設,他們以前居住的棚戶區,和這裡相比,那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所以,地段略微偏僻一點,也是可以理解的。”柳俊有些不悅地說道:“棚戶區整改,安置拆遷戶。本來就是政府行為,為什麼一定要摻雜經濟因素在內呢?”洪天敬一邊陪著柳俊往安置點走,一邊說道:“省長,這個也是無奈之舉。您可能不清楚,我們安豐市是傳統資源大市,在全省的資源城市之中,我們的歷史是最悠久的,包袱也是最重的,全省棚戶區改造,無論人員數量還是需要改造的棚戶區面積,安豐都位居全省之冠,差不多佔到了總數的百分之四十。如果我們不算經濟賬,全部在鬧市區重現安置這些棚戶區居民,財政負擔太重,就算今後十年,所有財政收入全部用來改造棚戶區,可能都是不夠的。我們只好採取折中的辦法了。”洪天敬拼命向省長訴苦。
應該說,洪天敬這話,也算是實情。安豐市棚戶區改造的包袱,確實很沉重。
柳俊淡然說道:“洪書記,去年你們安豐的行政開支,也是全省之冠吧?光是在南方市、明珠市召開的幾次招商引資大會,就花了一兩個億。”柳俊雖然剛剛當上省長。但對於各市的財政收支狀況,很是關注。去年安豐市的行政開支,就遠在GDP總值第一位的玉蘭市之上。除了柳俊剛剛說的那個所謂“招商引資推介大會”耗費甚大,安豐市的幹部超編情況,也是全省最嚴重的。每年都要多支付一筆龐大的“人頭費”更不要說這些超編的幹部,所花費的公款了。此外,一些半額編制的單位,要自籌資金“養活”一大批閒雜人員,又不得不亂罰款亂攤派,變相加重市民和農民的負擔。
這個原本就是一個惡性迴圈。
洪天敬見柳俊總是不鹹不淡地揭他的傷疤。心裡的怨恨,是不消說了,無名邪火“呼呼”地竄將上來,強自按捺一下,說道:“省長,招商引資是省裡定下來的發展大計,我們也不好違背啊。”柳俊點點頭,不再多言。
要靠大道理說服洪天敬這樣的老官油子,基本上是不現實的。洪天敬這類人,只信服硬邦邦的權勢。若柳俊只是普通意義上的新任省長,洪天敬可未必有這樣好的“脾氣”就算不公然頂撞,說話也不會如此“謙恭”只怕早就皮裡陽秋的了。
安置點建的都是新房子,外表看上去,很是光鮮。但走進一戶人家一看,屋子裡很陰暗,溼氣很重,空間也很狹窄,也就是二十幾個平方的樣子,還隔成一室一廳,所謂廳,大約是十來個平方,那個“室”更小,只有七八個平方,加上衛生間和廚房,一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