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眼神詢問著他,他的眼光在我兩眼間來回逡巡了幾個來回,終於下定了決心似的,頗為艱難地說“原諒我。”
“嗯?”我不明白。
“我違背了誓言。”
我猛然反過味來,他說的是當初跟我說的,要陪伴我一輩子的誓言。
我內心波濤洶湧,原來這就是壓在他心頭的愧疚,也是他遲遲不敢見我的真正原因啊。
哎,實誠的淨空,不管外在變了多少,內裡還是那個護我、疼我、待我如兄長、把我看得跟眼珠子一樣寶貴的師兄。
我喉頭髮緊,有些說不出話來,眼淚在眼圈裡直打轉。我咬緊牙關,硬生生地把它們嚥了下去,上前擁住他的肩膀,暗啞著聲音道“你沒有。”
說完,就絕然地扭頭、轉身、出了門,頭也不回地擺手說“好好過,過幾天我還會來的,你們的故事我還沒聽完呢!”
我知道他們在身後看著我,可我不敢回頭,因為我怕一回頭會讓他們看到我滂沱的淚水。
心裡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想,卻湧動著說不出的悲涼。不想回寺裡,就直接去了後山的懸崖。
坐在懸崖邊上,我的掩面而泣,肩膀劇烈地顫抖,淚如雨下。
二十年了,我一個未成年的孩子,孤獨無靠地堅守了整整二十年建寺的辛苦自不必說,守候等待的無助最是難耐。
老天!皇天不負有心人,你到底是開眼了,今天終於讓我見到了光明就讓這淚水把這二十年來的艱辛、無助、委屈和隱忍一起沖刷掉吧
我盡情地宣洩著自己的情緒,淚水不受控制地往下流,直到天上飄下了絨絨的雪花,把我覆成了一個雪人,我才伴著寺裡傳來的雲板聲站了起來。
轉身正欲舉步而回,卻見一個小雪人蹲在地上,兩手置於膝上,仰頭呆望著我。小臉蛋凍得菲紅,眼神中凝滿了關切,不是慧賢還能是誰
我一怔,這孩子什麼時候來的,我竟然沒有注意到
我走過去,伸手把他拉起來,他的手已經凍得象冰塊一樣的寒冷。
“怎麼不在寺跑這兒來了”
“方丈師父,我都快兩天沒見到您了,就想來出來走走,沒想到佛主聽到了我的心聲,指引著我,讓我看到了您。”
這孩子,讓我不由心生憐惜。我撫著他的頭,把他摟在自己的臂彎裡,為他遮擋風寒。
“這麼冷的天,以後不要再來了,會凍壞的。”
慧賢仰著小臉,看著我說:“方丈師父,您放心,我冷了知道回去,我不傻。”
我一愣,可不是,好象傻的是我誒。我笑了笑,便就這樣一手牽著他,一手摟著他往回走。
慧賢本來是低頭小步跟著我,走了幾步忽然說“師父,您是不是想媽媽了”
我停下腳步,低下頭,看著他那雙認真的眼睛,心裡是說不出的五味雜陳。這孩子是多麼渴望關愛呀!
我蹲下身,把著他的兩個小肩膀,與他平視。他的眼神是那樣的純淨,任誰也不忍心傷害。
我拍拍他冰涼的小臉蛋,淡淡地笑著說:“對,我想媽媽了。”
慧賢為自己猜到我的心事而神氣起來,“我就說嘛,什麼事能讓師父您哭成那樣一定就是想媽媽了!”
我用手輕輕掐了下他的下巴,笑道:“是啊,我們慧賢最聰明瞭。”
得到了讚賞,這孩子高興得眼睛都亮了。我站起身,繼續摟著他往回走。
慧賢偎在我的身側,我能感覺到在他小小胸膛中激盪著一股豪邁的情緒,果然,不一會兒,他就小大人兒似的說:“方丈師父,您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頗為他要保護我的意思。
“好。”我點頭,高聲應道。小孩子的這份情,我必須領。
我微笑著緊了緊臂彎,在心裡嘆道“真是個傻孩子,希望我能成為他生命中的一縷暖陽,讓他在這個紛雜的世界裡能夠遠離苦難,無憂無慮地多過些日子吧。”
第一百二十七章 最是難懂故人心
我把慧賢一路護送到寺裡,自己則直接回了藏經閣,進了乾坤軸。
離坐在桌邊,一手端著茶碗品著茶,一手摟著燭龍正哥倆好呢,聽到動靜,也沒看我,隨口問道:“回來啦?”
“嗯。”
我只應了一聲,離就聽出不對勁了,立馬扭頭看了過來。我扯著嘴角笑了笑,可能是笑得有點難看,離放下茶碗就向我走來,燭龍也窸窸窣窣地蜿蜒著跟在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