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悔已經到了崞縣。
崞縣城郭高大巍峨。風平浪靜,不見突厥兵出沒,倒讓蕭布衣微微放下點心事,方無悔卻是突然驚叫道:“蕭大人,你看!”
蕭布衣聽到他聲音驚,凜然向他指著的北方望過去,此刻時候尚早,日頭並沒有出來,天空本是曙青之色。這會兒底邊卻已經燃上一層豔過朝霞的紅。紅色之上,又是不停有黑色的灰塵凝聚不散,張牙舞爪有如惡魔般。
突厥兵放火燒城了嗎?蕭布衣心頭微顫,不知道什麼滋味。雁門郡如今已在突厥兵鐵騎之下。突厥兵不服管束得多,難免燒殺掠奪,百姓是慘了,可這一放火,楊廣身邊也有百戰之人,應該有所警覺吧?
他匹馬南下,當然要比突厥兵燒殺擄掠快上很多,可突厥兵作戰迅疾。這刻也絕對不會離此太遠。
拍馬到了縣城門下,蕭布衣高聲喝道:“城門守兵聽著,太僕少卿蕭布衣在此,請問聖駕可在?”
城門緊閉,城兵從城垛上望下來,高聲喝道:“兀那突厥兵,你想騙我們不成?”
蕭布衣皺下眉頭,心道自己這身裝束一直忘了除去,倒是惹出太多意料不到的麻煩。
除了突厥裝束,蕭布衣露出緊身勁裝,厲聲道:“軍情緊急,我只能從權,若是聖駕在此,請你們速去通知,就說太僕少卿蕭布衣求見。若耽誤了軍情,我只怕你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見到這裡城門緊閉,戒備也比別的城池要嚴得多,蕭布衣倒覺得楊廣很可能在此。他好說不行,只能用言語相逼。
城兵有些猶豫,一人已經下了城頭,另外一人卻是高聲喊道:“你等等,有人去通知齊王了。”
蕭布衣皺了下眉頭,齊王?那是楊廣的二兒子,上次在福順殿見過一面,倨傲不遜,他怎麼在這裡?
“請問聖駕是否在此?”
“這我怎麼能告訴你!”城兵理直氣壯道。
蕭布衣沉吟片刻,突然迴轉頭道:“方無悔,一路行來,我知道你是個漢子。”
方無悔眼淚差點流了下來,“得蕭大人一言,無悔死而無憾。”
“眼下有個任務很可能送命,不知道你是否能做?”
“蕭大人吩咐,無悔萬死不辭。”方無悔雖然和蕭布衣不過是半天的交情,可一路上見到蕭布衣做事大義,奔波勞苦不為已欲,早就心下佩服,只想著自己尋常個兵士,一輩子也不會有什麼出息,卻沒有想到終於有轟轟烈烈的一天。
“我總覺得聖駕不在崞縣,可又只能等待。”蕭布衣輕輕嘆息一口氣,“雁門城離此不遠,我也不知道哨站是否有戰情傳達,但為了穩妥起見,現在我想讓你快馬去雁門送信。只是,你很可能被誤會,或者有殺身之禍。”
他沒有說為什麼會有殺身之禍,方無悔也不詢問,馬上直起了腰來,臉上露出絲笑容,“蕭大人,人總是會死的,無悔不怕。”
蕭布衣點點頭,“無悔,我沒有說錯,你果真是條漢子,那我希望我們雁門再見。”
方無悔催馬向雁門的方向奔了幾步,突然回頭問,“蕭大人,我能否提個要求。”
“你說。”
“無悔如是不死,以後不求加官進爵,只求能跟在蕭大人身邊。”方無悔期待問道。
蕭布衣笑著點頭,“我如不死,絕對不會有任何問題。”
方無悔剎那間意氣風發,拍馬向雁門的方向奔去,蕭布衣目送他遠走,輕聲道:“好漢子。”
方無悔遠走,城門頭還是沒有動靜,蕭布衣才想再次催促,城門樓處突然傳來大笑聲,“原來真的是太僕少卿到了,我還以為城兵在騙我,還是重責了一頓。”
蕭布衣抬頭望上去,見到楊暕站在城門樓,身著華服,倨傲瀟灑。他和楊暕倒真的只有過一面之緣,並不熟識,卻沒有想到楊暕還能認出他來。
“請問齊王,聖駕可在?”蕭布衣大聲道:“突厥兵四十萬犯境,目前已下紫河,現在恐怕早進入了雁門郡,還請聖上早早的準備。”
“四十萬突厥大兵?”楊暕故作驚詫道:“蕭少卿可是一個個數過嗎?”
蕭布衣愕然。楊暕身邊的兵士都是笑了起來,楊暕這才大聲道:“蕭大人可是昨夜宿酒未醒,今天在說胡話嗎?我大隋和突厥一向交好,這次聖上更是親自出巡,賜婚叱吉設,突厥應該感恩戴德才對,怎麼會發兵南下,簡直是一派胡言。”
蕭布衣皺起眉頭,伸手一指北方道:“齊王,北方戰火已現,難道你也是視而不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