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卻失敗了,難道不是嗎?”蕭布衣冷笑道。
裴茗翠嘴角終於露出狡黠的笑:“如果你都認為是失敗了,看來事情已經成功了大半。”
蕭布衣皺起了眉頭:“你說什麼,我怎麼不懂?”
裴茗翠抿口茶,對這個問題不做回答。
“為什麼要殺李渾?”蕭布衣又問。
“這個問題,我不能回答你。”裴茗翠放下茶杯道:“蕭兄,有些事情你想出來是一回事,可是我告訴你是另外一回事。你做事有自己的原則,我也一樣。”
蕭布衣苦笑道:“看起來我不該來。”
“可是你還是來了,我也知道你會來,今天你不來,你就不是蕭布衣。”裴茗翠嘆息一口氣道:“這就和我不安排貝培去刺殺,我就不是裴茗翠一樣。”
“原來我和貝培也不過是裴小姐手上的棋子而已。”蕭布衣自嘲地笑笑。
“你們當然是棋子,可我也是。”裴茗翠目光投到遠方的黑暗中,落寞道:“但如果一個人的死可以換來千萬人不用死的話,那他也算是死得其所。”
“你也一樣?”蕭布衣帶有譏誚地問。
裴茗翠霍然轉頭,雙眸似海:“不錯,若是我裴茗翠的死能換來大隋江山安定的話,我去死又有何妨?做事總是要死人的,但要死得有所收穫!蕭兄,你讓我欽佩的就是義氣,可你讓我頭痛的也是義氣。你這種人,做朋友很好,可是要做大事,”裴茗翠嘆息一口氣,緩緩道:“要做大事,恐怕還差了些。”
“這世上人若都是做大事的人,也實在有點寂寞。”蕭布衣聳聳肩頭,自嘲道。
裴茗翠也笑了起來,少了分感慨:“蕭兄說的不錯,人與人不同,蕭兄若是做大事的人,今夜你我話都不會多說一句,也是寂寞。”
蕭布衣望著裴茗翠,感覺她有時灑脫,有時羈絆,想起袁天罡說的,人一偏執,禍端必生,很多事情,順其自然的好。可如何來看,裴茗翠都不是那種順其自然的人。
“你認為殺了李渾就能換得大隋江山的穩定?”
裴茗翠嘴角笑容有些生澀:“我不知道,但是我總要去做一些事情竭力讓大隋的江山穩定,是不是?”
蕭布衣漠然。
“荊軻知易水蕭蕭不還還是義無反顧,專諸明刺殺王僚必危機重重,還是血濺當場。要離為殺了慶忌斷臂舍妻,事成自刎而死,聶政刺殺俠累後挖眼毀容,只為不連累家姐。”裴茗翠輕聲道:“他們難道不知道會死?可是他們為什麼還要去做?我想就算讓他們重活一次重新選擇,他們還是會義無反顧的去做。只是因為他們本性如此,這就是命!就如蕭兄般,明知道出手就是舍卻前程,亡命天涯還是想要去救貝培。”
蕭布衣微微動容,想到這就是命的時候,忍不住想到了太多。
裴茗翠輕嘆一聲:“古人有古人的原則,蕭兄有蕭兄的原則,我裴茗翠也有我裴茗翠的原則。有些事情,去做的時候,不會去考慮自身的生死利益,而只是因為想做而已。重新面對,亦是如此。古人有云,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我裴茗翠只知道自己就算重活一次,還是會如此作為,絕無反悔。”
她說的聲音雖輕,蕭布衣卻聽出裡面的斬釘截鐵之意,不由有了欽佩之意,半晌才道:“對錯只存已心,只怕後人多有不解。裴小姐苦心孤詣,我只怕……”
裴茗翠笑了起來:“我何須別人理解,只蕭兄一人諒解,我已經覺得老天待我不薄。”
蕭布衣見到裴茗翠說何須別人理解的時候,儼然是楊廣的影子,只能心中嘆息,長身而起道:“夜已深,多謝裴小姐解釋。”
“蕭兄等一下。”裴茗翠突然拿出一個木板,丟到蕭布衣桌案前,“蕭兄有空可以看看這個,以蕭兄的頭腦,想必會明白很多事情。”
蕭布衣見到木板上密密麻麻寫著文字,上書禮制凡品,不拘上智,法備小人,不防君子。太傅上柱國申明公器宇宏深,風猷雅曠……
有些不明白裴茗翠的意思,蕭布衣問道:“這是什麼?”
“這是先帝給李家丹書鐵券的副本,”裴茗翠揮揮手:“以蕭兄的頭腦,迴轉的時候看一遍,仔細想想,我想今日也算不虛此行了。”
送走了蕭布衣,裴茗翠並沒有休息,沉思坐了良久,這才下定了決心般的離開大廳,來到了一間偏房前,又猶豫了片刻,徑直推門走了進去。見到床榻上盤膝打坐的一人睜開了眼睛望過來,輕輕嘆息一口氣道:“裴蓓,你的傷勢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