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了半刻,慢步走過去。劉娉很快已恢復了神色,笑微微衝我斂衽:“皇后也來了。真是巧,皇上今日上我府裡,我想著還有兩日便是劉姈妹妹的文定禮,便邀著皇上一道先來這園子瞧瞧。”
我微笑,點頭:“果然是巧,我也是想著過來瞧瞧,桑阿辦事到底盡不盡職。”
“嬌嬌,過來。”劉徹招手讓我伴著他坐,我當沒看見,讓曉風從往日住的房裡將錦墊給我拿出來,放在他下首、跟劉娉面對面的位置。
劉娉笑道:“此番來賞園,未曾經過皇后示下,真是逾矩了。”
我又笑:“姐姐哪裡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莫說我這麼個園子,就是四海八方,都是皇上所有。你是皇上的親姐姐,是大漢的長公主,皇上威武天下,你這位長公主自然是萬人莫及,來逛我的園子我稱幸尚且不及,哪裡能怪責姐姐。”
劉娉仍然掛著笑,但臉色已有些難看。
我淡定接過曉月奉來的茶,啜了一口。有了竇太主如此威風在前,她這位現任長公主想要與其並駕齊驅,我很理解。但這並不表示我能容忍她騎到我頭上去。在我沒有離開這個漩渦之前,我不能讓人忘了我是大漢的皇后,是未央宮裡新一任的女主人。
劉徹咳嗽著在底下拉我的袖子,大意是勸我不要這麼夾槍帶棒,不過我沒理他。他們倒是姐弟情深,可難道在這種時候,我還需要為擅自闖我的地盤的外人作出讓步嗎?“聽劉春說皇上最近忙得很,可是再忙也要注意身體,天氣時冷時熱的,可千萬彆著涼了。曉風,快去煮碗潤肺湯。”
我說得無比體貼,甚至還把手搭上他的胳膊,只不過指甲已經掐進了他的肉裡。
劉娉看著我們靜靜地笑:“皇上皇后真是恩愛,只是不知什麼時候才有你們的好訊息?太皇太后昨兒還提起,不知道什麼時候有小小皇孫可以抱呢。”
很顯然跟你作對的人永遠都善於哪壺不開提哪壺。
劉徹垂頭看著我。我眉頭一蹙,交握著雙手說:“姐姐你瞧我,平時跟皇上在宮裡鬧慣了就有些不把你當起外人來。平陽侯在世的時候,姐姐和平陽侯只怕比我們更恩愛吧?據說到平陽侯死的時候,侯府裡都沒有一個妾侍,這都是平陽侯深愛姐姐的證明啊!不過我聽田昐大人說姐姐最近正在忙著找新居,還有人撞見姐姐嚇得夜半驚叫?不知這又是為什麼?”
劉娉倏地抬頭,目光剎那間變得凌厲。
我明知她在望我,但是裝作沒看見,拿著茶碗喝得稀溜稀溜響。
跟平陽撕破臉是遲早的事,雖然不是現在,但我想我好歹比你勢力還大那麼點兒,時時刻刻怕你我還真就成窩囊廢了。
“皇后娘娘好像知道的不少?”真不愧是打宮裡混出身的,瞪了我半刻之後,她馬上低頭理著袍袖上的滾邊,笑著說:“舅舅也真是的,這些話也好跟皇后說。我正是要找新居,皇后可有好推薦的?”
我佩服她強硬的心理素質之餘,把皮球踹給了劉徹,“這個皇上應該比我清楚。”
不管她此番為什麼而來,我實在都沒有心思跟她玩這些遊戲,我只想著快點把他們給趕走,免得夜長夢多,鬧出什麼意外的事情。更何況出來的時候並沒有特別交代去了哪裡,我不知道長信宮那邊問起來時曉雪她們會怎麼回答。
這時候天上驚雷頻起,幾道閃電過後,已經嘩啦啦下起來了大雨,一發不可收拾的樣子。
我心情愈發煩躁,只覺得劉娉此番來這裡根本就是蓄意挑釁。
而劉徹卻似乎並沒有過多察覺我們之間的硝煙,仍然在自顧自玩味廳堂裡各處裝飾,他的背影在偏暗的天色裡有些模糊,有些摸不透的感覺。(未完待續,)
068 再見玉玦
大雨從傍晚一直下到晚上,淅淅瀝瀝很是有一瀉千里之勢,直把園裡的花泥都翻了出來,泥水混著落葉凋花一起在水溝裡漂盪。劉徹自有他的要務要處理,宮裡的快馬並不會因為雨勢而放過這位天子。桑阿領著人在廊下點燈籠的時候,我讓劉春從雜院裡捉了幾隻小鴨子放進溝裡,我看它們划水劃得歡快,便拿花枝相逗。
劉娉領著丫環們到達時我沒有發覺,是曉風高聲喚著公主我才回過頭來。
昏黃的宮燈掩映之下,這位在任的大漢長公主的確有著旁人難及的威儀與華貴,我總是忍不住拿她與母親比較,可結論總是顯而易見。我本不相信血統這回事,因為譬如“尊貴”如我,放眼前朝後世,所有的公主裡也極少有像我陳阿嬌這麼有身份的,但我思想以及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