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你現在預備怎麼樣呢?』胡雪巖問,意思是問他如何能夠把應運的漕米,儘速運到上海,交兌足額?
『我有什麼辦法?只有盡力去催。』
『難!』胡雪巖搖著頭說,『你們做官的。哪曉得人家的苦楚?一改海運,漕丁都沒飯吃了,所以老實說一句,漕幫巴不得此事不成!你們想從運河運米到上海,你急他不急,慢慢兒拖你過限期,你就知道他的厲害了。』
『啊!』工有齡矍然而起,『照你這一說,是非逾限不可了。那怎麼辦呢?』
『總有辦法好想。』胡雪巖敲敲自己的太陽穴說,『世上沒有沒有辦法的事,只怕不用腦筋。我就有一個辦法,這個辦法包你省事,不過要多花幾兩銀子,保住了撫臺的紅頂子,這幾兩銀子也值。』
王有齡有些不大相信,但不妨聽他講了再說,便點點頭∶『看看你是什麼好辦法?』
『米總是米,到哪裡都一樣。缺多少就地補充,我的意思是,在上海買了米,交兌足額,不就沒事了嗎?』
他的話還沒有完,王有齡已經高興得跳了起來∶『妙極,妙極!準定這麼辦。』
『不過有一層,風聲千萬不可洩漏。漕米不是少數,風聲一漏出去,米商立刻扳價,差額太大,事情也難辦。』
『是的。』王有齡定定神盤算了一會,問道,『雪巖,你有沒有功名?』
『我是一品老百姓。』
『應該去報個捐,哪怕是「未入流」,總算也是個官,辦事就方便了。
現在我只好下個「關書」┅┅『王有齡又躊躇著說,』也還不知道能不能聘你當「文案」?『
『慢慢來,慢慢來!』胡雪巖怕他為難,趕緊安慰著他說。
『怎麼能慢呢?我要請你幫我的忙,總得有個名義才好。』王有齡皺著眉說,『頭緒太多,也只好一樣一樣來。雪巖,你府上還有什麼人?』
『一個娘,一個老婆。』
『那我要去拜見老伯母┅┅』
『不必,不必!』胡雪巖急忙攔阻,『目前不必。我住的那條巷,轎子部抬不進去的,舍下也沒有個坐處,你現在來不是替我增光,倒是出我的醜。
將來再說。『
王有齡知道他說的是老實話,便不再提此事,站起身來說∶『你先坐一坐,我就來。』
等他回出來時,手裡拿著五十兩一張銀票,只說先拿著用。胡雪巖也不
客氣,收了下來,起身告辭,說明天再來。
『今天就不留你了。明天一早,請你到我局裡,我專誠等你?還有一件,你把府上的地址留下來。』
胡雪巖住在元寶街,把詳細地址留了下來。王有齡隨後便吩咐高開,備辦四色精緻禮物,用『世愚侄』的名帖,到元寶街去替『胡老太太』請安。
高升送了禮回來,十分高興,因為胡雪巖雖然境況不佳,出手極其大方,封了四兩銀子的賞號。
『我不肯收,賞得太多了。』高升報告主人,『胡少爺非叫我收不可,他說他亦是慷他人之慨。』
『那你就收下好了。』王有齡心裡在想,照胡雪巖的才幹和脾氣,一旦有了機會,發達起來極快,自己的前程,怕與此人的關係極大,倒要好好用一用他。
第二天一早,胡雪巖應約而至,穿得極其華麗。高升早已奉命在等候,一見他來,直接領到『簽押房』,王有齡便問∶『那家錢莊在哪裡?』
『在「下城」鹽橋。字號叫做「信和」。』
『請你陪我去。你是原經手,那張筆據上是怎麼寫的?請你先告訴我,免得話接不上頭。』
胡雪巖想了一下,徐徐念道∶『立筆據人候補鹽大使王有齡,茲因進京投供正用,憑中胡雪巖向信和錢莊借到庫平足紋五百兩整。言明兩年內歸清,照市行息。口說無憑,特立筆據存照。』
『那麼,該當多少利息呢?』
『這要看銀根鬆緊,並無一定。』胡雪巖說,『多則一分二,少則七厘,統算打它一分,十個月的工夫,五十兩銀子的利息也就差不多了。』
於是王有齡寫了一張『支公費六百兩』的條諭,叫高升拿到帳房。不一會管帳的司事,親自帶人捧了銀子來,剛從藩庫裡領來的,一百一錠的官寶六錠,出爐以後,還未用過,簇簇光新,令人耀眼。
『走吧?一起到信和去。』
『這樣,我不必去了。』胡雪巖說,『我一去了,那裡的「大夥」,當著我的面,不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