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這話說得沒良心。』胡雪巖氣急了,『我是為你好。』
『哪個曉得是壞是好?你倒想想看,你做事自說自話,從來不跟人商量,還說為我好!』
這是有所指的,指的就是週一鳴去辦的那件事。胡雪巖自覺有些理虧,只好不作聲。
沉默帶來冷靜,冷靜才能體味,細想一想阿巧姐的話,似逆而實順,也可以說是似怨而實喜,她心裡已是千肯萬肯了,只是不能不以退為進地做作一番。這是人之常情,甚至不妨看作她還有『良心』,如果一定要逼她說一句∶願意做何家的姨太太,不但不可能,就可能又有什麼意味?
想透了這一層,便不覺她的眼淚有什麼了不起。胡雪巖心裡在想,此刻必得爭取她的好感,讓她對自己留下一個感恩圖報的想法,將來她才會在何桂清那裡,處處為自己的利益著想。他想起聽嵇鶴齡談過的秦始皇身世的故事,自己倒有些象呂不韋,不知不覺地笑了出來。
『別人哭,你笑!』阿巧姐還在裝腔作勢,白著眼,嘟著嘴說∶『男人最沒有良心,真正叫人看透了。』
『對!』胡雪巖順著她的語氣說,『我也承認這句話。不過男人也很聰明,不大會做趕盡殺絕的事,該講良心的時候,還是講良心的。』
阿巧姐不答,拭一拭眼淚,自己倒了杯熱茶喝,茶剛送到唇邊,忽又覺得這樣不是道理,於是把那杯茶放在胡雪巖面前,自己又另倒一杯。
『阿巧!』胡雪巖喝著茶,很悠閒地問∶『你家裡到底還有些什麼人?』
『不跟你說過,一個老孃,一個兄弟。』
『兄弟幾歲,幹啥營生?』
『兄弟十人歲,在布店裡學生意。』
『可曾討親?』
『還沒有「滿師」,哪裡談得到此?』阿巧姐說,『再說,討親也不是樁容易的事。』
『也沒有什玄難。阿巧,』胡雪巖說∶『我另外送你一千銀子,你找個
妥當的錢莊去存,動息不動本,貼補家用,將來等你兄弟滿師,討親也好,弄爿小布店也好,都在這一千銀子上。『
阿巧姐看一看他,眨著眼不響。胡雪巖以為她不相信自己的話,便很大方地,取出一千兩銀票,塞到了她的手裡。
『你真的要幫我的忙?』
『這還有啥假的。』胡雪巖笑道,『你真當我沒有良心?』
『我也是說說而已!人心都是肉做的,你待我好,我難道心裡沒有數?』
阿巧姐又說,『你真的要幫我的忙,不要這樣幫。』
『那怎麼幫法?』
『我兄弟人很聰明,長得也不難看,在我們鎮上,是有名的漂亮小官人┅┅』
『你不用說了。』胡雪巖笑道,『看姐姐,就曉得做兄弟的一定長得很秀氣。』
『不是娘娘腔的那種秀氣,長得又高又大,站出來蠻登樣的。
這也不去說他,我在想,你如果肯照應我兄弟,我叫他出來,跟了你去,不比在我們那個小地方學生意來得強?『說著,把銀票退了回來。
『原來如此!可以,可以。我一定提拔你兄弟,只要他肯上進。銀子你還是收著,算我送你老孃的「棺材本」。』
明知跟胡雪巖不用客氣,但阿巧姐總覺得不便收受,於是這樣說道∶『我替我娘磕個頭謝謝你。錢,暫時先存在你這裡。』
『不必!你還是自己保管好了。』
阿巧姐不肯,他也不肯,取過銀票來,塞到她口袋裡。她穿的是件緞子夾襖,探手入懷,溫軟無比,心頭不免盪漾起績思,倒有些失悔,這樣一個人,遣之遠離,實在不大舍得。
因此,他一時無語,心裡七上八下地,思緒極亂。阿巧姐當然猜他不透,又提到他兄弟的事。
『我兄弟小名阿順。你看,什麼時候叫他出來?』
胡雪巖定定神說∶『學生意是寫好了「關書」的,也不能說走就走,我這裡無所謂,隨便什麼時候來好了。』
學生意未曾滿師,中途停止,要賠飯食的銀子,這一點阿巧姐也知道,不過有一千兩銀子在身上,有恃無恐,便即答道∶『這不要緊,我自會安排妥當。』
『那好。你寫信叫他出來好了。』
阿巧姐心想,除了這件事以外,還有許多話要跟家裡人說,那就不如再回去一趟,這樣轉念,便即問道∶『你哪天走?』
『工夫已經耽誤了。等老週一回城,如果你的事情已經辦妥當,我明天一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