腫腫一件棉襖,外面罩著件簇新的毛藍布衫,赤腳草鞋。進得門來,只縮在門邊,臉上說不出是忸怩還是害怕。
『請坐,請坐!』胡雪巖轉臉問小狗子,『都談好了?』
『談好了。』說著,他從身上掏出來兩張桑皮紙的筆據,連『休書』都預備好了。
胡雪巖接過來看了一遍,寫得十分紮實,表示滿意,『就這樣!』他指著週一鳴說,『我們這面的中人在這裡,你算是那方面的中人。還要個「代筆」,就挑金閶棧的帳房賺幾個。』
『胡大老爺,』小狗子趕緊搶著說,『代筆我們帶來了。』接著便往外喊了一聲∶『劉先生!』
五個人當中,只有這個『劉先生』是穿了長衫的,獐頭鼠目,不似善類。
胡雪巖忽然動了疑心,然後發覺自己有一步棋,非走不可的,卻忘了去走。
因此,一面敷衍著,一面把週一鳴拉到一邊,悄悄說道∶『有件事,我疏忽了。你看,這姓陳的,象不象阿巧姐的男人?』
『這怎麼看得出來?』
『萬一是冒充的,怎麼辦?錢還是小事,要鬧大笑話!』胡雪巖說,『我昨天忘了關照一句話,應該請他們族長到場。』
『那也可以。我跟小狗子去說。』
『一來一往,耽誤工夫也麻煩。』胡雪巖說∶『只要「驗明正身」,不是冒充,他們陳家族長來不來,倒也不生關係。』
『哪個曉得他是不是冒充?』週一鳴說,『除非請阿巧姐自己來認。』
這倒是一語破的!除此以外,別無善策,胡雪巖考慮了一下,斷然定下了緩兵之計。於是週一鳴受命招待小狗子吃午飯,胡雪巖則以要到錢莊去兌銀子作託詞,出了金閶棧,坐轎直奔潘家。
一張名帖,附上一個豐腴的門包,胡雪巖向潘家的門房,坦率道明來意,他家主人見不見都無所謂,目的是要跟阿巧姐見面。
潘叔雅是憚於世俗應酬的『大少爺』,聽得門房的通報,樂得偷懶,便請阿巧姐徑自出見。她一見胡雪巖空手上門,頗為失望,不免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