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章
到新城先到富陽,走錢塘江這條水路。等送行的王有齡一走,嵇鶴齡把胡雪巖留了下來,說還有幾句話要談。
到船艙中坐定,他從拜匣裡取出一張梅紅單帖,放在胡雪巖面前,上面寫的是『嵇鶴齡,以字行。湖北羅田人,嘉慶二十一年十月初四午時生。』
『喔!』胡雪巖笑道∶『你倒真巴結,應該我先去討瑞雲的八字來給你。
其實,這也可以不必。『
『不是,不是!』嵇鶴齡搖著手說,『這張帖子是交給你的。雪巖兄,我想高攀,我們拜個把子。』
『這┅┅』胡雪巖愣了一下,接著喜逐顏開地說∶『那是我高攀了!不過,此刻來不及備帖子,但是也要磕個頭。』
『這都好辦,等我新城回來再行禮。』嵇鶴齡說∶『相知貴相知心。如果你不嫌棄,此刻我們就改稱呼。你今年貴庚?』
『我小得多。』胡雪巖改了稱呼,叫一聲∶『大哥!』接著便給『大哥』
磕頭。
嵇鶴齡急忙也跪下還禮,自然稱他『二弟』。兩人對拜了一拜,連『撮土為香』都用不著,就結成了異姓手足。
拜罷起身,彼此肩上的感覺便都不同了,嵇鶴齡是減輕而胡雪巖是加重,『大哥!』他說,『你儘管放心到新城去,專心一致辦事,家裡一點都不用記掛,一切都有我!』
『那自然要託你。』嵇鶴齡又說,『不過眼前有瑞雲在,也沒有什麼不放心的,我走了,你也趕緊動身到上海去吧!早去早回,我們換帖子請客。』
『好的,我曉得,一路順風。』
胡雪巖離船登岸,坐轎進城,等王有齡到家,他接著也到了他那裡,臉上是掩抑不住的笑容,王有齡夫婦都覺得奇怪,問他什麼事這麼高興。
『你們兩位再也想下到的,就雪公上了岸那一刻工夫,我跟鶴齡拜成把弟兄了。』
『太好了!恭喜,恭喜!』王有齡對他妻子說∶『太太,這一來我們跟鶴齡的情分也不同了。』
『真成了一家人,至親好友,原是越多越好。』
『說到這一層,我倒想起來了。』胡雪巖從馬褂口袋裡摸出個紅封套遞向王太太。
她不肯接,『這是什麼?』
『瑞雲的聘金┅┅』
話沒有完,王有齡先就亂喊∶『不行,不行!這怎麼好收他的?你還給他。』
『慢慢,你不要吵!』玉太太揮揮手說∶『我先要問問清楚,瑞雲怎麼樣?她自己答應了沒有?』
『看樣子是千肯萬肯的了。』
『哪有這麼快?』王太太不信,『她到底怎麼說的?』
『這也用不著明說。』胡雪巖把昨晚上的情形講了一遍。這些眉目傳情,靈犀暗通的事,本來就是最好的話題,胡雪巖又有意刻畫入微,所以把王有齡夫婦聽得津津有味,都是微張著嘴,聳起兩面唇角,隨時準備放聲大笑的神態。
『差也差不多了。』等他講完,王有齡點點頭說。
『到底不是什麼「千肯萬肯」,總還要我來說兩句,她才會鬆口。』
『拜託,拜託!』胡雪巖拱一拱手,趁勢又把紅封套遞了過去。
王太太已經接到手裡,王有齡一把奪了回來,塞回胡雪巖∶『這不能收的。』
『沒有什麼不能收。』王太太介面, 『我們瑞雲是人家聘了去的,不是不值錢白送的。兄弟,你把聘金交給我,我另有用處。』
『你有什麼用處?』王有齡大為不悅,幾乎要跟太太吵架了。
『我說給你聽!』王太太的聲音也很大,『瑞雲一份嫁妝歸我們預備。
這一千兩銀了,我另外交給她,是她的私房錢。請問王大老爺,可以不可以?『
王有齡的表情立刻改變了,歉意地笑著,卻用埋怨的語氣回答∶『太太,你何不早說?』
『現在說也不晚。』王太太拿著紅封套,得意地走了。
『雪巖!』王有齡略有憂色,『我們先商量一下,萬一嵇鶴齡此去無功,下一步該如何?』
『先撫後剿』的宗旨是早已定好了的,撫既不成,自然是派兵進剿,何需問得?但胡雪巖瞭解他的內心,便不肯這麼回答,只說∶『你不必過慮!
鶴齡跟我說過,無論如何,自保之策,總是有的,可見得他極有把握。而且,人逢喜事精神爽,他此去沒有後顧之慮,專心一致對付公事,當然無往不利。『
聽他侃侃而談,聲音中極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