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營業情況,就已瞭然,恆利的生意做得很規矩,但規模不大,尚欠開展。照自己做生意,銳意進取的宗旨來說,只怕恆利配合不上。
做生意最要緊的是,頭寸排程得靈活。他心裡在想,恆利是腳踏實地的做法,不可能憑自己一句話,或者一張字條,就肯多少多少先付了再說,這樣子萬一呼應不靈,關係甚重。那麼,阜康代理湖州府庫、烏程縣庫,找恆利做匯劃往來的聯號,是不是合適?倒要得新考慮了。
由於有此一念,他便不談正題,而趙長生卻提起來了,『胡老闆,』他說,『信和來信,說是府、縣兩庫,由胡老闆介紹我們代收代付,承情之至。
不知道這件事,其中有什麼說法,要請教。『
胡雪巖心思極快,這時已打定了一個於己無損,於恆利有益,而在張胖子的交情方面,足以交代得過去的折衷辦法,『是這樣的,』他從容不迫地答道,『本地府、縣兩庫,王大老爺和楊師爺商量結果,委託阜康代理。不過阜康在湖州還沒有設分號,本地的支付,我想讓給寶號來辦。一則是老張的交情,再則是同行的義氣,其中毫無說法。』
所謂『毫無說法』就是不必談什麼條件,這真是白佔便宜的幫忙,趙長生既高興,又感激,不斷拱手說道∶『多謝,多謝!』
『長生兄不妨給我個可以透支的數字,我跟裡頭一說,事情就算成功了。
改一天,我請客,把楊師爺和戶書鬱老四找來,跟長生兄見見面。『
府、縣衙門的師爺,為了怕招搖引起物議,以致妨礙東家的『官聲』,無不以在外應酬為大忌,鬱四在湖州的手面,趙長生亦是深有所知的,現在聽胡雪巖是招之即來的語氣,而且對鬱四用捻友知交的稱呼,便越發又加了幾分敬重,於是他的態度也不自覺地不同了。
『當然是恆利請客。胡老闆!』他雙手放在膝上,俯身向前。用很清楚的聲音問道∶『我先要咱問一聲,不曉得府、縣兩庫,有多少收支?』
『這我倒還不大清楚。照平常來說,本地的收支雖不多,不過湖州富庶,又是府、縣兩衙門,我想經常三五萬銀子的進出總有的。』
『那麼,』趙長生想了想,帶些歉意地說,『恆利資本短,我想備兩萬銀子的額子,另外我給寶號備一萬兩的額子,請胡老闆給我個印鑑式樣。』
『好的!』胡雪巖原不想要他那一萬銀子的透支額,但謝絕好意,一定會便趙長生在心裡難過,所以平靜地又說,『至於阜康這方面跟寶號的往來,我們另外訂約,都照長生兄的意思好了。』
『是!是!我聽胡老闆的吩咐。』
『一言為定。』胡雪巖站起來說,『我告辭了。』
趙長生要留他吃午飯,情意甚殷,無奈胡雪巖對恆利的事,臨時起了變化,急於要去安排妥帖,所以堅辭不肯,只說相處的日子正長,不必急在一時。然後訂下第二天上午再見面的後約,離了恆利。
從恆利又回到了碧浪春,儼然常客,立刻便有好些人來招呼,胡雪巖直言問道∶『我有要緊事,要看鬱四哥,不曉得到哪裡去尋找他呢?』
『有地方尋找,有地方尋找。』有個姓錢的招呼一個後主∶『小和尚!
你把胡先生帶到「水晶阿七,那裡去!『
胡雪巖道過謝,跟著小和尚出店向西,心裡在想,『水晶阿七』不知道是個什麼人物呢?先得弄清楚了再說。
等他一問,小和尚調皮的笑了,『是個「上貨」!』他說,『鬱四叔的老相好,每天在她那裡吃中飯,打中覺。』
原來是個土娼,鬱四哥看中的,當然是朵名花,『怎麼叫「水晶阿七」呢?』他又問。
『水晶就是水晶。』小和尚笑道∶『莫非胡先生連女人身上的這個花樣都不知道?』
一說破,胡雪巖自己也覺得好笑,便不再多問,只跟著他曲曲折折進了一條長巷,將到底時,小和尚站定了腳說∶『胡先生,你自己敲門,我不進去了。』
『為什麼?』
小和尚略有些臉紅,『鬱四叔不准我跟水晶阿七見面。』他說。
『原來如此!』胡雪巖拱拱手說,『勞步,勞步!』等小和尚走遠了,他才敲門,應門的是個小姑娘,等他說了來意,立刻引進。剛剛上樓,就聞得鴉片煙的香味,揭開門簾一看,鬱四正在靠雲吐霧,大紅木床的另一面,躺著一個花信年華,極其妖豔的少婦,自然是水晶阿七了。
鬱四因為煙槍正在嘴時,只看著他招手示意,阿七替他捧著菸斗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