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慮,胡雪巖無法作判斷了,因為洋人做生意的規矩,以及吉伯特的性情,他都不太瞭解。只是將心比心,自己不肯低頭,諒來吉伯特也是如此,如果從中有個穿針引線的人,搭一搭橋,事情使容易辦通了。
『小爺叔!』古應春看他猶豫的神色,提醒他說∶『洋人做生意,講利益,也講道理,只要我們道理站得住,態度堅決,洋人倒是不講面子的,自會笑嘻嘻來跟你說好話。所以你不要三心二意,讓洋人看穿了,事情格外難辦。』
胡雪巖最尊重行家的意見,古應春跟洋人的交道打得多,自然聽他的,『那好!』他說,『我們就做一番態度堅決的表示給他看,請尤五哥弄兩條船,我們拿貨色裝上去。』
『這,這表示,絕不賣給他了?』
『對了!對外頭說,我們的絲改內銷了,預備賣給杭州織造衙門。』
『那麼,恆記的貨色呢?』
『這我會跟龐二說,讓龐二關照朱福年,也是僱船運杭州。』
古應春閉著嘴,臉色鄭重地考慮好一會,毅然決然地答道∶『可以!我們就這麼做。不過,龐二對朱福年說的話很要緊。』
『那當然!我知道。』胡雪巖說,『朱福年自然要勸他,不必受我們這方面的牽累拿絲賣給吉伯特。龐二隻要說一句∶』胡某人怎麼樣,我們怎麼樣,吉伯特要買絲跟胡某人去接頭。「那就成功了。『
照胡雪巖的估計,朱福年當然會將龐二的態度告訴吉伯特,吉伯特一定會回頭。如果不理,那麼僵局就真的不能化解了。自己這方面固然損失慘重,怡和洋行從此也就不用再想在中國買絲。
想到就做,而且象煞有介事,裕記線棧開了倉,一包包的絲,用板車送到內河碼頭上去裝船。
另一方面,龐二聽了胡雪巖的話,照計行事。他做生意多少有點公子哥兒的脾氣,喜歡發發『驃勁』,把朱福年找了來,叫他僱船裝絲運杭州,一言不合,拿朱福年訓了一頓。
『二少爺!』朱福年問,『這是為啥?』
『絲不賣給洋人了!可以不可以?』
『那也不用運杭州。運到杭州賣給哪個?』
『賣給織造衙門。』
『二少爺,這不對吧!』他說,『從一鬧長毛,京裡就有聖旨。各織造衙門的貢品都減少了。怎麼會買我們的絲?這點道理,難道二少爺都不懂?』
『我不懂你懂!』龐二的聲音粗了,『除非有人吃裡扒外,不然洋人怎麼會曉得我們的情形?你跟洋人去說,他有洋錢是他的,我不希罕。他到中國來做生意,三翻四覆,處處想佔便宜,當我們中國人好欺負?滾他孃的蛋!』
這種情形,遇到過不止一次,朱福年也知道他不過一時之氣,做夥計的遇上有脾氣的東家,當不得真,否則不如早早捲鋪蓋走路。而況,龐二雖有脾氣,御下相當寬厚,象恆記這種職位是『金飯碗』,丟掉了不易再找。所以想一想,寧可捱罵,該說的話還是要說,才顯得自己是『忠心耿耿』。
『二少爺,難怪你發脾氣,洋人是不大對,不過,他既然是來做生意,當然沒有空手而回的道理,我看,絲是一定要買的,就是價錢上有上落┅┅』
『免談。少一個「沙殼子」都辦不到。就算現在照我的價錢,賣不賣也要看我的高興。』
『二少爺,生意到底是生意。』他試探著說∶『要不要我再跟洋人去談談?如果肯依我們的價錢,不如早早脫手,錢也賺了,麻煩也沒有。』
『我不管。你跟胡先生去談,看他怎麼說就怎麼說。』
聽得這一句話,朱福年只覺得酸味直味腦頂,頓時改了主意,回到帳房裡,自己在咕噥∶『他孃的,隨他去。看他這票貨色能擺到啥辰光?』
這話是什對胡雪巖而說的,原來是『忠心耿耿』對東家,此時決定犧牲東家的利益,變相打擊胡雪巖,真的僱了船,連夜裝貨,預備直駛杭州。
但是,吉伯特卻沉不住氣了,一面是陳順生來催,一面是對方的絲真有改為內銷的跡象,不由得便軟化了,急於想找個人來轉圜。
這些情形胡雪巖不知道,他只聽龐二說過,朱福年自告奮勇,願跟吉伯特去重開談判。又說已告訴朱福年,一切都聽自己作主。既如此,則朱福年不論談判得如何,都該跟自己來接頭。何以不見他的蹤影,反倒真的僱船裝貨?顯見得其中起了變化。
『如果朱福年肯去說,倒是最適當的人選。』古應春也說,『不過現在對他弄僵了,我們不便在他面前示弱,只有再請龐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