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恭喜,恭喜!』
『不敢當。』妙珠嬌羞滿面,『古老爺請坐,啥事體生氣?聽你喉嚨好晌。』
『現在不氣了。』胡雪巖介面說∶『快弄點茶水來,我渴得要命。』
於是妙珠喚來阿金,一面伺候胡雪巖漱洗,一面張羅著招待客人。胡雪巖說『有了法子』是寬古應春的心的話,直到慢慢洗完了臉,才真的籌劃出一個辦法。
於是胡雪巖一面陪著古應春吃早點,一面授以對付『豬八戒』的秘計。
古應春心領神會,不斷稱是。等談妥當,古應春即時動身,趕回上海,照計行事。
依照預定的步驟,他首先去看洋商,怡和洋行的大班吉伯特,那個原在東印度公司任職的英國人,極善於做作,一見古應春的面,首先表示惋惜,當初談成交後,不曾先簽下一張草約,於今接到歐洲的資訊,絲價已跌,所以不能照原定的價格成交,他個人表示非常抱歉。又說∶如果當初訂下草約,則此刻照約行事,總公司明知虧本,亦無可奈何。怪來怪去怪古應春自己耽誤。
『是的,草約不曾訂,是我自誤。不過,中國人做生意,講究信義,話說出口,便跟書面契約一樣有效。』古應春從容問道∶『歐洲的絲價,是否已跌,我們無法求證。我只想問一問∶你是不是仍舊願意照原價買我們的絲?』
『抱歉!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吉伯特答道∶『如果你願意減價百分之十五,我們依舊可以交易。』
『不行!』古應春答∶『你向任何一箇中國商人買絲,都需要這個價錢。』
談判決裂是在意中。古應春離開抬和洋行,立即趕到二馬路一家同興錢莊,取出一張五千兩的銀票,存入『福記』這個戶頭。
『好的!』同興的夥計說,『請你把摺子給我。』
『沒有摺子。』古應春答道,『我們是裕記絲棧,跟福記有往來,收了我的款子,請你打一張收條給我。』
生意上往來,原有這種規矩,同興錢莊便開出一張收據,寫明『裕記絲棧交存福記名下銀五千兩整』,付與古應春。同時又通知了福記,有這樣一筆款子存入。
『福記』就是『豬八戒』的戶頭,他的名字叫朱福年。一接到同興的通知,深為詫異,因此等古應春去拜訪他時;首先但提到這件事,『老兄,』
他問,『我們並無銀錢上落,你怎麼存了五千銀子在我戶頭裡?』
『這是胡先生的一點意思。』古應春答道∶『胡先生說,平常麻煩你的地方很多,早想有所表示,現在絲上賺了一筆,當然要送紅利。』
『不敢當,不敢當。』朱福年忽然裝得憂形於色地,『應春兄,你是剛回上海?』
『是的。』
『那麼,怡和洋行的吉大班你碰過頭沒有?』
『碰過頭了。』我就是為這件事,來向你老兄討教的。吉伯特說歐洲的絲價跌了,要殺我們的價。你看,該怎麼辦?『
『這┅┅我正也為這一層在傷腦筋。洋人壞得很,我們要齊了心對付他。
他要殺價,我們就不賣。『
『你這裡實力充足,擱一擱不要緊,我們是小本錢,擱不起。』
『好說,好說。』朱福年試探著問,『應春兄,你那裡的貨色,是不是急於想脫手?』
古應春點點頭,面色凝重而誠懇,『實不相瞞,』他說,『這票絲生意,如果先沒有成議,各處的款子都還可以綴一緩,因為十拿九穩了,所以都許了人家最近料理清楚。想不到煮熟了的鴨子又飛掉,只好請老兄幫忙,讓我們過一過關。』
『不敢當,只怕我力量有限,作不得主┅┅』
『當然不會讓老兄為難,』古應春搶在前面說,『跟洋人做生意,不是這一回,再困難也不能走絕路。老兄也是內行,曉得洋人的厲害,所以我們這票絲,跌價賣給洋人,無論如何不肯。我跟吉伯特已經說過了,不管向哪個中國人買絲,都非照原議的價錢不可。只要大家齊心,不怕洋人不就範。
我想這樣,便宜不落外方,我們少賺幾個,老兄幫了我們的忙,總也要有點好處。『
接著古應春便說了辦法,拿他們的絲賣給朱福年,照吉伯特的原價打個九五折,換句話說是,給朱福年五厘的好處,算起來有一萬六千銀子。
古應春的神態,看來懇切,其實是安排下一個陷阱,如果朱福年知趣,收下那五千銀子的『紅包』,高抬貴手,仍舊照原議,讓古應春代表同業跟吉伯特去打交道,訂約成交,利益均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