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宓本常何在?姓杜的只好說實話∶『到寧波去了。』
『這裡怎麼辦?』誰也不知道怎麼辦?只有阿章說了句∶『只好上排門。』
第二章 變起不測
螺螄太太已經上床了,丫頭紅兒來報,中門上傳話進來,說旱康的檔手謝雲青求見。
『這時候?』螺螄太大的心驀地裡往下一落,莫非胡雪巖得了急病?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太太!』紅兒催問∶『是不是叫他明天早上來?』
『不,』螺螄太太說∶『問問他,有什麼事?』
『只說上海有電報來。』
『到底什麼事呢?去問他。』螺螄太太轉念,不是急事,不會此刻求見,既是急事,就不能耽誤工夫,當即改口∶『開中門,請謝先生進來。』她又加了一句∶『不要驚動了老太太。』
紅兒一走,別的丫頭服侍螺螄太太起床,穿著整齊,由丫頭簇擁著下了樓。
她也學會了矯情鎮物的功夫,心裡著急,腳步卻依舊穩重,走路時裙幅幾乎不動——會看相的都說她的『走相』主貴,她本人亦頗矜持,所以怎麼樣也不肯亂了腳步。
那謝雲青禮數一向周到,望見螺螄太太的影子,老遠就垂手肅立,眼觀鼻、鼻觀心地等候著,直到一陣香風飄來,聞出是螺螄太太所用的外國香水,方始抬頭作揖,口中說道∶『這樣子夜深來打擾,實在過意不去。』
『請坐。』螺螄太太左右看了一下,向站在門口的丫頭髮話∶『你們越來越沒有規矩了,客人來了,也不倒茶。』
『不必客氣,不必客氣。我接得一個訊息,很有關係,不敢來告訴四太太。』
『喔,請坐了談。』說著,她擺一擺手,自己先在上首坐了下來。
『是這樣的。』謝雲青斜欠著身子落座,聲音卻有些發抖了,『剛剛接到電報,上海擠兌,下半天三點鐘上排門了。』
螺螄太太心頭一震,『沒有弄錯吧!』她問。
『不會弄錯的。』謝雲青又說∶『電報上又說∶宓本常人面不見,據說是到寧波去了。』
『那麼,電報是哪個打來的呢?』
『古先生。』
古應春打來的電報,決不會錯。螺螄太太表面鎮靜,心裡亂得頭緒都握不住,好一會兒才問∶『大先生呢?』
『大先生想來是在路上。』
『怎麼會有這種事?』螺螄太太自語似地說∶『宓本常這樣子能幹的人,怎麼會撐不住,弄成這種局面?』
謝雲青無以為答,只搓著手說∶『事情很麻煩,想都想不到的。』
螺螄太太驀地打了個寒噤,力持平靜地問∶『北京不曉得怎麼樣?』
『天津當然也有訊息了,北京要晚一天才曉得。』謝雲青說∶『牽一髮而動全身,明天這個關,只怕很難過。』
螺螄太太陡覺雙肩有股無可比擬的巨大壓力,何止千斤之重!她想擺脫這股壓力,但卻不敢,因為這副無形中的千斤重擔,如果她挑不起來,會傷及全家,而要想挑起來,且不說力有未勝,只一動念,便已氣餒,可是緊接
著便是傷及全家,特別是傷及胡雪巖的警惕,因而只有咬緊牙關,全力撐持著。
『大先生在路上。』她說∶『老太太不敢驚動,另外一位太太是拿不出主意的,謝先生,你有什麼好主意?』
謝雲青原是來討主意的,聽得這話,只有苦笑,他倒是有個主意,卻不敢說出來。沉默了一會,依舊是螺螄太太開口。
『謝先生,照你看,明天一定會擠兌?』
『是的。』
『大概要多少銀子才能應付?』
『這很難說。』謝雲青說∶『阜康開出去的票子,光是我這裡就有一百四十多萬,存款就更加多了。』
『那麼錢莊裡現銀有多少呢?』
『四十萬上下。』
螺螄太太考慮又考慮之後說∶『有四十萬現銀,我想撐一兩夭總撐得住,那時候大先生已經回來了。』
謝雲青心想,照此光景,就胡雪巖回來了,也不見得有辦法,否則上海的阜康何至於『上排門』,不過這話不便直說,他只問道∶『萬一撐不住呢?』
這話如能答得圓滿,根本就不必謝雲青黃夜求見女東家。『謝先生,』
螺螄太太反問道∶『你說,萬一撐不住會怎麼樣?』
『會出事,會傷人。』謝雲青說∶『譬如說,早來的、手長的,先把現銀提走了,後來的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