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兩位都是候補道,三品服飾,華麗非凡,是張安明受命派了裁縫,量身現做奉贈的。
近午時分,劉秉璋鳴鑼喝道,到了靈隱,藩臬兩司,早就到了,在壽堂前面迎接;轎子一停,陳怡恭搶上前去,抱拳說道∶『承憲臺光臨,主人家心感萬分。請,請!』肅客上堂,行完了禮,劉秉璋抬頭先看他送的一堂壽序,掛在西壁最前端,與大學士寶均金送的一副壽聯,遙遙相對;這是很尊重表示,他微微點頭,表示滿意。
這時率領子侄在一旁答禮的胡雪巖,從紅氈條上站起身來,含笑稱謝∶『多謝老公祖步,真不敢當。』這『老公祖』的稱呼,也是烏先生想出來的。因為胡雪巖是布政使銜的道員,老母又有正一品的封典,自覺地位並不下於巡撫,要叫一聲『大人』,於心不甘;如用平輩的稱謂,劉秉璋字仲良,叫他『仲翁』,又嫌太亢。這個小小的難題跟烏先生談起,他建議索性用『老父母』的稱呼;地方官是所謂父母官,士紳對縣官稱『老父母』,藩臬兩司及巡撫則稱『老公祖』,這樣以部民自居,一方面是尊重巡撫,一方面不亢不卑反而留了身分。
劉秉璋自然稱他『雪翁』,說了些恭維胡老太太好福氣的話,由陳怡恭請到壽堂東面的客座中待茶,十六個簇新的高腳金果盤,映得劉秉璋的臉都黃了。
稍坐一坐,請去入席。壽筵設在方丈之西的青猊軒;這座敞軒高三太六尺,一共六間,南面監時搭出極講究的戲臺,臺前約兩丈許,並排設下三席,巡撫居中,東西藩臬;大方桌前面繫著平金繡花桌圍,貴客面對戲臺上坐,陳怡恭與胡雪巖左右相陪;後面另有四席,為有差使的候補道而設。偌大廳堂,只得七桌,連陪客都不超過三十個人,但捧著衣包的隨從跟班,在後面卻都站滿了。
等安席既罷,戲臺上正在唱著的『鴻鸞禧』暫時停了下來,小鑼打上一個紅袍烏紗、玉帶圍腰,口銜面具的『吏部天官』,一步三擺地,步到臺前『跳加官』。這是頌祝貴客『指日高升』、『一品當朝』,照例須由在座官位最高的人放賞;不過只要劉秉璋交代一聲就行了,主人家早備著大量剛出爐的制錢,盛在竹筐中,聽得一個『賞』字,便有四名健僕,抬著竹筐,疾步上前,合力舉起來向臺上一潑,只聽『譁喇喇』滿臺錢響,聲勢驚人。
接下來便作戲班子的掌班,戴一頂紅纓帽,走到筵前,一膝屈地,高舉著戲摺子說道∶『請大人點戲。』『點戲』頗有學問。因為戲名吉祥,戲實不祥,這種名實不副的戲文很多,不會點會鬧笑話;或者戲中情節,恰恰犯了主人家或者哪一貴賓的忌諱,點到這樣的戲,無異公然揭人隱私,因而成不解之仇者,亦時有所聞。劉秉璋對此道外行,決定藏拙;好在另有內行在,當下吩咐∶『請德大人點。』他指的是坐在東面的藩司德馨,他是旗人,出身紈絝,最好戲曲;當下略略客氣了兩句,便當仁不讓地點了四出不犯忌諱而又熱鬧的好戲,第一齣是『戰宛城』,飾鄒氏的朱韻秋,外號『羊毛筆』,是德馨緊賞識的花旦,演到『思春』那一段,真如用『羊毛筆』寫趙孟鈄鄭�崦耐鸌��釗艘庀�正當德馨全神貫注在臺上時,有個身穿行裝的『戈什哈』悄悄走到他身旁,遞上一封信說∶『陳師爺派專人送來的。』陳師爺是德馨的親信,此時派專人送來函件,當然是極緊要的事;因而當筵拆閱,只見他面現詫異之色,揮一揮手遣走『戈什哈』,雙眼便不是專注在『羊毛筆』身上,而是不時朝劉秉璋那邊望去。
他是在注意胡雪巖的動靜,一看他暫時離席,隨即走了過去,將那封信遞了過去,輕聲說道∶『剛從上海來的訊息。』
劉秉璋看完信,只是眨眼在思索;好一會才將原信遞給陳怡恭∶『年兄,你看,訊息不巧;今天這個日子,似乎不宜張揚。』『是!』陳怡恭看完信說∶『這一來,政局恐不免有一番小小的變動。』
『是的。』劉秉璋轉臉問德馨說∶『請老兄在這裡繃住場面,我得趕緊進城了。』
德馨也想回衙門,聽劉秉璋如此交代,只能答應一聲∶『是。』
於是劉秉璋回身招一招手,喚來他的跟班吩咐∶『提轎。』接著向陳怡恭拱一拱手,正待託他代向主人告辭時,胡雪巖回來了。
『怎麼?』他問∶『老公祖是要更衣?』
『不是!』劉秉璋歉意地說∶『雪翁,這麼好的戲、好的席,我竟無福消受;實在是有急事,馬上得回城料理。』『呃、呃。』胡雪巖不便多問;只跟在劉秉璋後面,送上轎後方始問德馨∶『劉中丞何以如此匆匆?到底是什麼急事?』『此處不便談。』德馨與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