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七姐,』羅四姐笑道∶『你的花樣真多。』『我是實實在在的話,不是要花樣。我剛剛說道,你要把我們小爺叔沒有用出來的六、七分本事,把它控出來。如果你做得到,你就是開著了一座金礦!別的都算小生意了。』羅四姐先當七姑奶奶是說笑話,聽完了細細思量,方始逐漸領悟,莊容說道∶『七姐,你的這番道理我懂了。不過,以前我沒有想到這一點,只想到要逞自己的本事;現在才曉得,我要逞本事,一定要從胡大先生身上去下功夫。』『對啊!』七姑奶奶高興地拍著說∶『你到底聰明,想得透,看得透。』
除了『親迎』的花轎以外,其餘儘量照『六禮』的規矩來辦,先換庚帖,然後下聘;聘禮是兩萬現銀,存在杭州阜康錢莊生息,供羅四姐為老孃養老之用;當然還有一座房子,仍舊置在螺螄門外。羅四姐在上海的新居,亦已過戶在她名下;七姑奶奶所墊的房價及其他費用,自然是由胡雪巖結算。聘禮最重首飾,只得四樣,不過較之尋常人家的八樣,還更貴重,新穿的珠花、金剛鑽的鐲子、翡翠耳環、紅玉簪子,其實是羅四姐自己挑的——胡雪巖關照古應春,請七姑奶奶陪羅四姐支先定了,叫珠寶店直接送到上海阜康錢莊,驗貨收款。
『四姐,應春昨天跟我說∶你們情同姊妹,這一回等於我們嫁妹子,應該要備一份嫁妝。這話一點不錯。』七姑奶奶說∶『我想,仍舊你自己支挑;大家的面子,你儘管揀好的挑,不要客氣。說老實話,幾千兩銀子,應春的力量還有。』羅四姐心想,只要嫁到胡家,將來一定有許多機會幫古應春的忙,借為補報,所以不必說客氣話。不過,也不好意思讓他們多跛費,因而這樣答說∶『七姐跟姐夫這番意思,我不能不領。不過,東西也在乎貴重,只要歡喜就好,你說是不是?』
『正是。』七姑奶奶說∶『先挑木器。明天你空不空。』『空。』
『那就明天下半天。仍舊到昌發去好了。』
昌發在南市,是上海最大的一家木器行;羅四姐新居的傢俱,就是在那裡買的,『好!
就是昌發。『羅四姐說,』今天家裡會有客人來,我要走了。『等七姑奶奶用馬車將她送到家,羅四姐立即關照老馬,另僱一輛馬車,要帶小大姐到南市去辦事。
到得南市在昌發下車;老闆姓李,一見老主顧上門,急忙親自迎了出來招呼∶『羅四小姐,今天怎麼有空?請裡面坐,裡面坐。』『我來看堂木器。』
『喔,喔!「阿老闆滿臉堆笑,』是哪裡用的?『』房間裡。『所謂』房間裡『是指臥房,首要的就是一張床,但既稱』一堂『,當然應該還有几椅桌凳之類,李老闆便先問材料,』羅四小姐喜歡紅木,還是紫檀?『
『當然是紫檀?』
『羅四小姐,你既然喜歡紫檀,我有一堂難得的木器,不可錯過機會。』
『好!我來看看。』
我老闆將她領入後進一個房間,進門便覺目眩,原來這些紫檀木器,以螺甸嵌花,有耀眼的反光,以致眩目。細細看去,華麗精巧,實在可愛,『這好象不是本地貨色。』羅四姐說∶『花樣做法都不同。』
『羅四姐,到底是頂呱呱的行家,』李老闆說∶『一眼就識透了。這堂木器是廣東來的,廣東叫酸枝,就是紫檀。光是廣東來的不稀奇,另外還有來歷;說出來,羅四小姐,你要嚇一跳。』『為啥?』
『這本來是進貢的——』
『進貢?』羅四小姐打斷他的話說∶『你是說,原來是皇帝用的。』
『不錯。』
『李老闆,』羅四姐笑道∶『你說大話不怕豁邊?皇帝用的木器,怎麼會在你店裡?』
『喏,羅四小姐,你不相信是不是?其中當然有個道理,你請坐下來,等我講給你聽。』李老闆請羅四姐在一張交椅上坐了下來,自己在下首相陪。他很會做生意,用的夥、徒弟亦很靈活,'奇。書'等羅四姐剛剛坐定,現泡的蓋碗茶與四個高腳果碟,已經送了上來。羅四姐存心要來買木器,生意一定做得成,所以對昌發的款侍,坦然接受,連道聲謝都沒有。
『羅四小姐,請你先仔細看看東西。』
她原有此意。因為所坐的那張交椅,小巧玲瓏,高低正好,靠背適度,一坐下來雙肘自然而然地搭在扶手上,非常舒服,本就想仔細看一看,聽以聽得這話,便低頭細細賞鑑,工料兩精,毫無瑕疵。
看完交椅,再看椅旁的長方套幾,一共三層,推攏了不佔地位;拉開了頗為實用,一碗茶、四隻果碟擺在上面,一點都不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