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自然是實話。』胡雪巖說∶『不過,我是要你來掌舵,下面的事有人做。專門搞這一行的人,多是跟了我多年的,我叫他們會集攏來,跟你談個一兩天,其中的決竅,你馬上就都懂了。』『如果我來接手,當然要這麼做。』古應春很巧妙地宕開一筆∶『凡事要按部就班來做,等我先幫五哥,把收買兩個新繅絲廠的事辦妥當了,再談第二步,好不好?』『應該這樣子辦。』七姑奶奶附和著說∶『而且今年蠶忙時期也過了∶除了新式繅絲廠以外,其餘都不妨照常年舊規去辦。目前最要緊的是,小爺叔手裡的貨色要趕緊脫手。』她的話,要緊的是最後一句∶她還是怕局勢有變,市面愈來愈壞,脫貨求現為上上之策。但胡雪巖的想法正好相反,他覺得自己辦了新式繅絲廠,不愁繭子沒有出路,則有恃無恐,何不與洋商放手一搏?胡雪巖做生意,事先倒是周諮博詢,不恥下問,但遇到真正要下決斷時,是他自己在心裡拿主意。他的本性本就是如此,加以這十來年受左宗棠的薰陶,領會到岳飛所說的『運用之妙,存乎一心』的道理,所以七姑奶奶的話,並未多想,也不表示意見,只點點頭表示聽到了而已。『現在我們把話說近來。』胡雪巖說∶『既然是請五哥出面,樣子要做得象,我想我們要打兩張合同。』『是的,這應該。』尤五答說∶『我本來也要看看,我要做多少事,負多少責任?只有合同上才看得清楚。』『五哥,』胡雪巖立即介面∶『你有點誤會了,我不是要你負責任。
請你出來,又有應春在,用不著你負責任;但願廠做發達了,你算交一步老運,我們也沾你的光。『』小爺叔,你把話說倒了┅┅『』唷、唷,大家都不要說客氣話了。『七姑奶奶性急,打斷尤五的話說∶』現在只請小爺叔說,打怎樣兩張合同?『』一張是收買那兩個廠,銀子要多少;開辦要多少;將來開工、經常週轉又要多少?把總數算出來,跟阜康打一張往來的合同、定一個額了,額子以內,隨時憑摺子取款。至於細節上,我會交代老宓,格外方便。『』是的。『古應春說∶』合同稿子請小爺叔交代老宓去擬;額子多少,等我談妥當,算好了,再來告訴小爺叔。現在請問第二張。『』第二張是廠裡的原料,你要仔細算一算,要多少繭子,寫個跟我賒繭子,啥辰光付款的合同。『胡雪巖特別指示∶』這張合同要簡單,更不可以寫出新式繅絲廠的字樣。我只當是個繭行,你跟我買了繭子去,作啥用途,你用不著告訴我,我也沒有資格問你。你懂不懂我的意思?『
『怎麼不懂?』古應春看著尤五說∶『總而言之一句話,不要把小爺叔的名字牽連到新式繅絲廠。』『這樣行,我們先要領張部照,開一家繭行。』
『一點不錯。』胡雪巖說∶『這樣子就都合規矩了。』『好的。我來辦。』古應春問∶『小爺叔還有啥吩咐?』
『我沒有事了。倒要問你,還有啥要跟我談的。』『一時也想不起了。等想起來再同小爺叔請示。』『也不要光談新式繅絲廠。』七姑奶奶插進來說∶『小爺叔手裡的那批絲,不能再擺了。』『是啊!』古應春說∶『有好價錢好脫手了。』『當然!』
聽得這一聲,七姑奶奶心為之一寬。但古應春心裡明白,『好價錢』之『好』,各人的解釋不同,有人以為能夠保本,就是好價錢;有人覺得賺得不夠,價錢還不算好。胡雪巖的好價錢,決不是七姑奶奶心目中的好價錢。
正在談著,轉運局派人來見胡雪巖,原來是左宗棠特派專差送來一封信,上面標明『限兩日到,並鈐著』兩江總督部堂『的紫泥大印,未曾拆封,便知是極緊急的事。果然胡雪巖拆信一看,16ks。一路線上看書略作沉吟,起身說道∶』應春,你陪我到集賢裡去一趟。『
『集賢裡』是指阜康錢莊。宓本常有事出去了,管總帳的二夥周小棠,一面多派學徒,分頭去找宓本常;一面將胡雪巖引入只有他來了才開啟的一間佈置得非常奢華的密室,親自伺候,非常殷勤。
『小棠,』胡雪巖吩咐,『你去忙你的,我同古先生有話談。』
等周小棠諾諾連聲地退出,胡雪巖才將左宗棠的信拿給古應春看。原來這年山東鬧小災,黃河支流所經的齊河、歷城、齊東等地都決了好大的口子,黃流滾滾,災情甚重。山東巡撫陳士傑,奏準『以工代賑』——用災民來搶修堤工,發給工資,以代賑濟。工料所費甚巨,除部庫撥出一大筆款子外,許多富庶省份都要分攤助賑;兩江分攤四十萬兩,但江寧藩庫只能湊出半數,左宗棠迫不得已,只好向胡雪巖乞援,信上說∶『山東河患甚殷,廷命助賑,而當事圖興工以代,可否以二十萬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