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到廣東,曾老九怎麼辦?』
『是,是。』胡雪巖想了一下說∶『大人說李合肥也不會到天津,是怕一到了,張制軍就得回廣東,那一來不是又要把曾九帥擠走的嗎?』
『正是如此。』
『照此說來,京裡只說叫李某某回任,對於張曾兩位沒不交代,意思也就是要李合能只領虛銜,暫時不必回任。』『不錯,舉一反三,你明白了。』『那末,李合肥怎麼辦呢?』
左宗棠沉吟了好了一會「問說∶『你看呢?』
『我看,他仍舊會到上海。』
左宗棠點點頭,『我想他也只能先駐上海。』他說∶『而且他也不能忘情上海。』
胡雪巖當即說道∶『我本來想跟大人辭了行,回杭州,以後再到上海;照現在看,似乎應該直接到上海的好。』原來各省關應解陝甘,以便還本的協款,都交由江海關代轉;所以各省解繳的情況如何,非要胡雪巖到上海去查了才知道。
『好,你到上海首先辦這件事,看情形如何趕緊寫信來。看哪裡還沒有解到,好及早去催。』胡雪巖的估計很正確,李鴻章果然奏請暫駐上海,統籌全域性,察酌南北軍情,再取進止。意思是江南防軍如果力量不足,無法南調,那就不一定用武,以求和為宜。恭王懂他的用意,奏請準如所請;於是李鴻章在三月底專輪到了上海,駐節天后宮行轅。
-高陽-蕭瑟洋場第五章一見古應春的面,胡雪巖一嚇跳,他人都瘦得落形了。『應春,你,你怎麼弄成這個樣子?』
『唉!』古應春長長地嘆口氣,『小爺叔,我的運氣太壞!也怪我自己大意。』
『你出了什麼事?快告訴我。』
『我要傾家蕩產了。』古應春說∶『都是聽信了徐雨之的話。』
這徐雨之是廣東籍的富商,胡雪巖跟他也很熟。此人單名一個潤字,人很能幹,運氣也很好,在上海一家洋行學生意,深得洋人的器重,從廿二歲開始與人合夥開錢莊,開絲號,開茶棧,無不大發利市。同治二年廿六歲,已經積貲十來萬,在江南糧臺報捐員外郎,加捐花翎,儼然上海洋場上有名的紳士了。
因此,同治十年得了個差使。那時兩江總督南洋大臣曾國藩決定挑選幼童出洋留學;事先研究,這批幼童以在廣東挑選為宜,因為美國的華僑絕大部分是廣東人,廣東風氣開通,作父兄的固不以幼年子弟在萬里重洋之外而不放心;而此輩幼童在美國常有鄉音親切的長輩去看他們,亦可以稍慰思鄉之苦。
由於徐潤是上海『廣東幫』商人的領袖,所以曾國藩把這個差使交了給他。徐潤策劃得很周到,挑選了一百二十個資質很不錯的幼童,分四批出洋,每批三十人;第一批在同治十一年七月初上船,由容閎帶隊,大部分是廣東籍,廣東籍中又以香山為最多,因為徐潤就是香山人。
當然,也有其他省份的人,但為數極少,只得五個,兩個江蘇、一個山東、一個福建、還有一個是徽州人,不過是廣東招來的,這個十二歲、生在辛酉政變那一年的幼童,叫做詹天佑,他的父親叫詹作屏,在福建船政局當機器匠,家眷寄居廣州。詹天佑應募時,有人勸詹作屏讓他的兒子學法律,學成回國,可以做官;但詹屏堅持他的兒子要學技藝,而且要學最新的技藝。
第二批是在同治十二年五月放洋的,由徐潤的親家黃平甫領隊。這回在挑選的官費生三十名以外,另有七名廣東少年,由他們的家長自備資斧,請黃平甫帶到美國——風氣到底大開了,已經有自費留學的了。
第三批是在同治十三年八月間派遣。這回與以前不同的是,除了兩個學技藝、一個學機器以外,其餘的都念普通學校,年長的念『中館』;年幼的念『小館』,但所謂年長,亦不過十三歲,臺廣東香山的唐紹儀、江蘇常州的朱寶奎;而最年幼的,至少也要十歲。
第四批放洋在光緒元年九月,增加了十個名額,一共是四十名,這回一律念普通學校,到中學畢業,再視他們性之所近,決定學什麼。同時外省籍的幼童也多了,但仍不脫江蘇、浙江、安徽三省。
幼童放洋是曾國藩所創議,但他不及見第一批幼童放洋,同治十一年二月歿於任上;以後便由李鴻章支援這件事,徐潤亦由此獲得李鴻章的賞識,由北洋札委為招商局的會辦,與盛宣懷同事。
在這七八年中,徐潤的事業蒸蒸日上,當然還遠不及胡雪巖,但亦算是上海『夷場』上的殷商。
胡雪巖跟他除了作善舉以外,別無生意上的往來,而古應春因為原籍廣東,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