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吳長慶接到李熙的密報,亂黨是屯駐在兩個地方,一個叫利泰院,一個叫枉尋裡。枉尋裡就在吳長慶大營附近,便由他親自出馬;利泰院的任務派了袁世凱,乘黑夜奇襲,抓了一百多人,其餘的烏合之眾紛紛走避;枉尋裡的情形亦差不多。等日軍三千人沿大路開到漢城,局勢已經平定了。
這一來,日軍便沒有進城的理由,為了避免與清軍衝突,駐紮在城外。日本駐韓公使花房義質亦回漢城,向韓國提出賠償的交涉,這不是吳長慶的事;他將大營移駐東門外關帝廟以後,隨即行文北洋,奏請論功行賞。
-高陽-蕭瑟洋場第四章這本來是件好事,但袁世凱卻懷著鬼胎,但亦無法,只好等紕漏出來以後再來想辦法——終於有一天,為吳長慶辦文案的幕僚。而且也教袁世凱讀過書的周家祿,將他找了去有話問。
『慰亭,』他問∶『你是中書科中書?』
『怎麼樣?』袁世凱不置可否,先打聽出了什麼事。『你看!』
是北洋來的公事,說慶軍保獎一案,中書科中書袁世凱,保升同知,業已奉旨允准。惟本部遍查檔冊,中書科中書並無袁世凱其人;請飭該員申覆云云。
袁世凱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平地起樓臺,搞了個五品同知,這個職務是武職,故別稱『司馬』;但官卻是文官,前程無量,比二、三品的副將、參將還值錢;憂的是資歷上的中書科中書原是假冒的,這個底缺如果不存在,升同知的美夢也就落空了。
心裡七上八下,表面卻很沉著,『周先生,』他笑嘻嘻地說∶『你倒猜上一猜。』
『用不著猜,你當初拿來的那張捐官的「部照」,姓不錯,是袁,名字不是,當然是借來的。』『是,是,周先生明見萬里,這件事,』他打了個千說∶『請周先生成全。』
『成全不用說,據實呈復,連慶公都要擔個失察的處分。』周家祿緊接著說∶『現在有兩個辦法,一個容易,一個麻煩,要你自己挑。』『那請周先生指教,是怎麼樣的兩個辦法。』
『先說容易的,你改用部照上的名字。』周家祿說∶『這個辦法,不但容易,而且方便。你方便,只要一角公文,袁世凱為袁某某的改名。恢復原名即可。』袁世凱不願用這個容易方便的法子,因為他在韓國已是知名人物;尤其有關係的是,朝中自慈禧太后、恭王到總理衙門章京,都知道有個在朝鮮立了功的袁世凱,一改名字,區區同知,有誰知道。
不過他拒絕的理由,卻不是這麼說,『周先生,實不相瞞,』他說,『原來的部照,是我一個堂侄子的,此人業已去世,恢復原名,有許多意外的糾葛。請說難的那個辦法吧!』『難的那個辦法,就是你自己託人到吏部去活動。吏部那些書辦,花樣之多,意想不到,他們一定有辦法,不過「火到豬頭爛,錢到公事辦」,你這件事,只怕非千金莫辦。』『是、是。我照周先生的意思去辦。』『好!我暫且把公事壓下來,等你到吏部活動,看結果如何,再作道理。』
『是。多謝、多謝。』
『慰亭!』周家祿笑道∶『我有一首打油送你。』
說完,拈起筆來,就桌上起公文的稿紙,一揮而就;袁世凱接過來唸道∶『本是中州歪秀才,中書借得不須猜。一時大展經綸手,殺得人頭七個來。』等他念完,周家祿哈哈大笑,袁世凱也只好陪著乾笑幾聲,以示灑脫。
回到自己營帳,袁世凱自然而然想起了一個人,此人名叫徐世昌,是個舉人,辦事很紮實,託他去活動,萬無一失。只是照周家祿說,花費須一千兩銀子,款從何出,卻費思量。
想來想去,只好去找張謇。他兼管著支應所,糧餉出入,大權在握,只要他點頭,一千兩銀子就有著落了。見面招呼,一聲『張先生!』張謇便是一楞,原來他稱周家祿是『周先生』,叫張謇一向只『老師』二字,如今不但改了『先生』,而且還加了姓,此又何故?一時不便責問,只冷冷地答一聲∶『有何見教?』
袁世凱也發覺自己錯了,但亦不願再改口,只婉轉地說明了自己的困難,請張謇『成全』。
『成全不敢當,不過既然是朋友,理當相助。支應所的款子是公款,我不便私下借給你;如今只有一個辦法,你的公費每月二百兩,你寫五張「領結」來,我把你的五個月公費先發給你。』『好!請問領結如何寫法?』
本來『印結』之結,當作承認事情已經結束來解釋,辭句上不大好聽,沒有人去理會,只是袁世凱心裡有病,將張謇所開的印結式樣,拿回去一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