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的;但古應春總有疑惑,因為四百萬銀子到底不是個小數目,左宗棠即令有魄力,也不敢如此擅專。
左宗棠是過了四點才回賢良寺的,一到就傳胡雪巖,『國將大變!』他一開口就發感慨,接著又說∶『應變要早。你告訴福克他們,事情就算定局了,請他們一回上海就預備款子。印票現成,我帶得有蓋了陝甘總督關防的空白文書,一填就是,讓他們帶了去。』果如胡雪巖所料,但他不能不為左宗棠的前程著想,『大人,』他很直爽地說,『數目太大,將來寶大人會不會說閒話?』說閒話也是沒法子的事。『左宗棠又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現在連「君命」都沒有;我輩身為勳臣,與國同休戚,不能不從權處置。『』大人,我倒有個想法。這件事,大人何妨跟醇王說一說;醇王是帶兵的,總知道「鬧餉」不是鬧著玩的。『』通極!『左宗棠拍著膝蓋說∶』有他知道這回事,諒寶佩蘅也不敢再說閒話。『寶佩蘅就是寶均金。胡雪巖心想,要他不說閒話,只有找海嶽山房朱鐵口;否則即使不敢說閒話,也盡有刁難的手段。』我得躺一會。『左宗棠說∶』今天晚上,說不定宮裡會出大事。『』是。『胡雪巖乘機打聽,』剛才徐筱雲來傳大人的話,說起東太后政躬違和,彷彿來勢不輕呢?『
『豈止來勢不輕,牙齒都撬不開了。』
『那麼,到底是什麼病呢?』
『誰知道?』左宗棠將兩手一拍,『牝雞司晨,終非佳事。』胡雪巖聽不懂他說的什麼,站起身來告辭。『明天再來伺候。』他請了個安,『明天,明天還不知道怎麼樣呢?』
第二章
左宗棠只睡得兩個時辰,剛交子時便讓老僕左貴推醒了;告訴他說∶『軍機徐老爺有急信。』說著,將左宗棠扶了起來;另有一僕擎著燭臺,照著他看信;信封上濃墨淋漓地寫著∶『飛遞左爵相親鈞啟』;抽出信箋,上面只有八個字∶『東朝上賓,請速入宮。』原來這天軍機章京換班,徐用儀值夜,所以訊息來得快。左宗棠遇到這種意外變故,最能沉得住氣;下床看到紅燭,便指著說道∶『明天得換白?』
『老爺』,左貴服伺左宗棠多年,稱呼一直未改;他怕自己聽錯了,側耳問道∶『換白蠟?』
『對了,這會別多問!傳轎,我馬上進宮。』
進宮時為醜正,乾清門未開,都在內務府朝房聚集,左宗棠一看,近支親貴有�親王、醇親王,惠親王;御前大臣有伯彥訥謨詁、奕匡力;軍機大臣有寶均金、李鴻藻、王文韶;此外便是六部尚書、『毓慶宮行走』的師傅、南書房翰林。
國家大事,權在軍機;軍機領班的恭王不在,便該左宗棠為首。他此刻才發覺自己的地特殊;初次當京官,朝中典故,茫然莫曉。且又遇著這樣意想不到的情況,雖說他善能應變,亦有手足無措,尷尬萬分之感。
正要開口動問,只見徐用儀疾趨而前,借挽扶的機會,貼身說道∶『聽寶中堂的。』
爭勝好強的左宗棠,到此亦不能不退讓一步;與三王略略招呼後,向寶均金拱拱手說∶『我初遇大喪,軍機職司何事,都請佩翁主持。』
『這是責無旁貸的事。』
一語未畢,有人來報,乾清門開了。於是�王領頭,入乾清門先到『內奏事處』——章奏出納,皆經此處;照規矩帝后違和,脈案藥方亦存內奏事處,王公大臣誰都可以看的。藥方一共五張,最後一張註明『酉刻』,是左宗棠出宮以後請脈所開的,說是『六脈將脫,藥不能下。』『賓天是什麼時候?』�王在問。
『戌時。』
戌時是晚上八點鐘。左宗棠心裡在想,接到徐用儀的信是十一點鐘;計算他得知訊息不會早於十點鐘,相隔兩個鐘頭;在這段辰光之中,不知道鍾粹宮中是何境況?『大人!』徐用儀牽著他的袖子說∶『請到南書房。』
宮中定製,凡有大喪,都以乾清門內西邊的南書房為『治喪辦事處』。一到了那裡,第一件事便是將官帽上的頂戴與紅纓子都摘下來;然後各自按爵位官階大小,找適當的座位坐下來。
『真是想不到的事!』醇王向寶均金問道∶『得趕緊把六爺追回來。』
『六爺』是指恭王,『已經派人去了。』寶均金答說∶『大概明天下午才能回來。』
『得找個人來問一問才好。』�王說道∶『譬如有沒有遺言?』
『不會有的。』惠王介面∶『中午的方子已經說「神識不清」;以後牙關都撬不開口,怎麼能開口說話?』
�王默然,舉座不語;但每人心裡都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