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彼此使了個眼色,隨意扯句話掩飾了過去。
『菜定好了,八兩銀子一桌的海菜席;包他們四十桌。』七姑奶奶說,『那裡老闆說是虧本生意,不過要借這樁生意創招牌。人家既然看得這麼重,人少了,場面不夠熱鬧,面子上不好看,五哥,我倒有點擔心。』『擔什麼心?叫人來場面、吃酒席,還怕沒有人?回頭我會關照李得隆。』
『那末鬱老大那裡呢?』
『這你更可以放心。小爺叔想的這個辦法,在鬱老大求之不得,來的人一定多。』尤五又說,『你再要不放心,我叫李得隆放個風出去,說我們包了泰和館,大請沙船幫,不來就是看不起我們。』『那好。我叫人去通知,再預備十桌在那裡。』七姑奶奶一面說,一面就走了出去。
『七姐真有趣。』胡雪巖笑道∶『好熱鬧,一定是福氣人。』『閒話少說。我還有一樁事,應春,你看如何?』尤五說道∶『小爺叔要人幫忙;我說實話,你我去都沒啥用處。我派李得隆,你派蕭家驥,跟了小爺叔一路到杭州。』『嗯1』古應春略有遲疑的神情。
『不必,不必。』胡雪巖最知趣,趕緊辭謝。
古應春實在很為難。因為蕭家驥跟他的關係,與漕幫的情形不同;漕幫開香堂收徒弟,師父之命,其重如山,而且出生入死,不當回事。蕭家驥到底只是學洋文,學做生意的徒弟,到這種性命出入的事,不便勉強,要問問他本人。
但是胡雪巖這方面的交情,實在太厚;能有一分力,一定要盡一分力,決說不出推辭的話來。同時看出胡雪巖口稱『不必』;臉上卻有失望的表情,越覺得過意不過去了。想一想只有老實說∶『小爺叔,如果我有個親兄弟,我都一定叫他跟了你去。家驥名為徒弟,到底姓蕭;我來問問他看。』說到這裡,發覺話又不妥,如果蕭家驥膽怯不肯去;豈不又顯得自己的徒弟『不夠料』,因而只好再加一句掩飾的話∶『他老太太病在床上,如果病勢不礙;我想他一定會去的。』話剛完,門外有人介面,是蕭家驥的聲音;他正好走了來聽見,自告奮勇∶『我去!我一定去!』這一下解消了古應春的難題;也覺得臉上很有光彩,但胡雪巖卻不能不辭謝——他也知道蕭家驥母親病在床上的話,是古應春為了體恤徒弟,有意留下的一個退步。只是『光棍好做,過門難逃』;而且這個『過門』,古應春不便來打,要自己開口。
『家驥,我曉得你義氣,不過為人忠孝當先,令堂老太太身體不舒服,你該留下來侍奉。』『不礙,不礙!』蕭家驥也很機警,很快地答說∶『我娘胃氣痛是老毛病;兩三天就好了。』『那就這樣吧!』古應春站起身來∶『既然你要跟了去,一切事情要接得上頭才好;你跟我一起去看「大記」楊老闆。』楊坊開的一家專銷洋莊的號子,就叫『大記』;師徒二人到了那裡,楊坊正在大宴客商,相邀入座應酬一番,亦無不可;但古應春為了表示事態緊急,堅辭婉拒;同時表示有個不情之請∶需要當然就單獨交談。
『好!』楊坊慨然許諾,『請到這面來。』
就在客廳一角,促膝並坐;古應春開門見山地道明來意,楊坊吸了口氣,樣子顯得頗為棘手似地。
『楊兄,恕我再說句不該說的話,浙東浙西,休慼相關;看在貴省同鄉的面上,無論如何要請你想辦法。』『我自然要想辦法,自然要想辦法。』楊坊一疊連聲地說∶『為難的是,最近華爾跟吳道臺鬧意氣。洋人的脾氣很倔,說好什麼都好;犯了他的性子,不容易說得進話去。現在只有這樣∶我先派人去約他,今天晚上見個面。等我敷衍完了客人,我們一起去;便菜便酒,你何妨就在這裡坐了。
說到這話,古應春自然不便再推辭;入席酬酢,同時在肚子裡盤算,如何說動華爾?『師父,我想我先回去一趟,等下再來。』蕭家驥忽然說道∶『我要好好去問一問胡先生。』『問什麼?』洋人做事情仔細,又是打仗;路上的情形,一定要問得清清楚楚。不然決不肯答應。『』一點不錯。『楊坊大為讚許,』這位小阿弟實在有見識。那你就快去吧!兩個鐘頭談得完談不完?『
『夠了。』
『好。我就約華爾九點鐘碰頭;八點半鐘請你無論如何趕了來。』
蕭家驥不到頂定的時間,就已去而復回;除了將他想到該問的情形都問明白以外,還帶來胡雪巖一句話。
『師父!胡先生叫我跟師父說∶請將不如激將!』
這真有點『軍師』的味道了;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付下來這樣一個『錦囊』。古應春在顛簸的馬車上,反覆體味著『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