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部分(3 / 4)

小說:中國一九五七 作者:精靈王

——竹川是在地裡突然病倒的。以前也暈倒過幾次,每次都是旁邊的人(在場的犯人似乎人人都通曉醫道)立刻撲過去掐他的人中,一掐就把人弄醒過來。可這遭沒掐成功,竹川像死人般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在場的佟管教朝正起勁掐人中的李通達吼句他媽的人不死也叫你掐死了!快抬去醫務所!這晚竹川沒回監舍,情況不明瞭,只知道人還活著。

6月12日:下雨放假,與解若愚談詩歌。

——每回下雨我都會想到童年時常唸叨的一句歌謠:下雨我不怕,家裡有個小破褂。而在勞改農場雨雪天是我們的嚮往,可以得到休息。這場雨從晚上下起,不知是上半夜還是下半夜,反正天亮了沒停。高幹代表管教宣佈上午自由活動,下午學習。吃了早飯大部分人躺下睡覺了,“下雨天睡覺天”已成為一種規律。主要是為了緩解疲勞。不睡覺的幹自己想幹前提是不違犯場規的事。有人寫信,有人看書,也有人做針線活,我發現這種時刻的李戍孟永遠只做一件事,以高幹的說法是:起勁寫黃色小說。他依在被子上往紙上不歇氣地寫。我覺得奇怪:寫小說需要構思,需要斟酌詞句,李戍孟怎麼能這般舉重若輕嘩嘩地寫個不停?好像作品在腦袋裡是現成的,只需用筆記錄下來。在大學二年級的時候我練習寫過一篇小說,題目叫《杏樹底下的故事》,寫得極苦,斷斷續續寫了兩個月,才寫出不到五千字,寫得頭髮都掉了一大把。這篇小說馮俐和程冠生都看過,馮俐的評價是像老婦人的臉乾乾巴巴,程的評價更直截了當:不像小說。我挺崇拜李戍孟,儘管我沒看過他寫的東西,可我斷定不是高幹所說的黃色小說。高幹是因為想看看不成才出言不遜。說心裡話,我也很想看看他寫的是什麼,一是好奇,二是抱一種學習目的。由於李戍孟壓根兒就不想讓別人看他寫的東西,所以我也不敢貿然開口。這天記得是與解若愚談詩歌怎麼竟講起李戍孟的小說,現在著實記不清楚,也許因為詩歌與小說像孿生姊妹的緣故吧。談詩歌是睡鄰鋪的解若愚首先說起的,解是北師大外文系學生。他曾對我說過他被打成右派的過程,在鳴放中他沒有言論,主要是對政治不感興趣。後來《人民日報》發表了《這是為什麼》和《工人說話了》等吹響反右號角的社論,他倒不知“為什麼”開始“說話”了。在不同場合抨擊《人民日報》的社論的背信棄義。並且發動同學到《人民日報》社討個說法,終是沒有去成。可也構成了事實。由右派轉而被逮捕判刑的多是態度不好的人,這也包括了他。一次說起方知他和K大姜池是同鄉。

解和我談詩兩人都是閉著眼的,聲音極微(三尺之外是聽不到的),如同夢囈一般。

解:你看到黃秀才(黃管教)登在黑板報上的詩麼?

周:不感興趣。他能寫出什麼好詩。

解:不對。這次的詩水平很高。

周:什麼詩?

解:我朗誦一下:《無題》,作者黃蕎麥。

夏天的小鳥,飛到我的窗前歌唱,又飛去了。

秋天的果實,它們沒有什麼歌唱,只嘆息一聲,飛落在那裡。

周:真的不錯,挺有意境的嘛。

解:哼,是有意境,大師之作。

周:什麼大師?

解:文學大師——泰戈爾。

周:黃剽竊泰戈爾?

解:他頂多知道個李白杜甫,還知道有個泰戈爾?

周:不知道又怎能抄他的詩?

解:問題就在這裡,這其中有鬼。

周:有什麼鬼?

解:有人替他捉刀。

周:什麼人會替他捉刀?

解:自然是讀過泰戈爾的人。

周:幹嗎要這樣做?

解:這個你別問我。這個捉刀剽竊人還是費了些心機的,在原詩的基礎上做了少許改動,如將“飛鳥”改為“小鳥”,將“黃葉”改為“果實”,當然最出色的改動還是將泰戈爾改為黃蕎麥。

周:是誰幹的這種操蛋事?

解:不出兩個範圍:二大隊。老右。

周:你是說二大隊中的一個老右?

解:正是。

周:小人。

解:這年頭小人像野草瘋長。

6月23日:李德志來,他被判了刑,由勞教分子變為勞改分子,從帽兒山轉到清水塘服刑。

——老祖先歸納出來的一些說法真是對極:兩座山不會碰頭,兩個人總有碰頭的一天。這話用在我和李德志身上不僅對,還富於戲劇性。在K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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