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部分(3 / 4)

小說:中國一九五七 作者:精靈王

他把菸頭丟在地上,用腳使勁搓滅。說崔老是條漢子啊,有能力,只可惜是個國民黨,要是一開始投身革命隊伍,命運就完全改觀了。我沒吱聲。他接著說他是有血債的,訓練特務殺害革命者,血債累累哩。死有餘辜啊。我還不吱聲。我又能說什麼呢?他指指黃瓜說你吃吧。為緩和一下氣氛我拿起一條吃起來,他也拿起一條吃。邊吃邊問我家裡情況怎麼樣?我說還可以。他問來人探視過嗎?我說到這兒還沒有。他問到農場後沒有一個人來探望?我說有一位同學來過。他說在草廟子時我聽說你有個未婚妻,是她嗎?我說不是她。他問為什麼她不來?和你一刀兩斷了?我說不是。他好像要打破沙鍋問到底,接著說保持關係不來看你,也太薄情寡義了。我知道只能如實說了。就把馮俐的情況簡單扼要地告訴了他。他聽後現出頗驚訝的神情,說倒是個烈性女子呀,又何苦這樣呢?也是太天真了。我知道他說的太天真指的是什麼。我說她確實好鑽牛角尖。又說我不能看著她往深淵裡滑,就向場領導提出去做做她的思想工作,但領導沒批准。他把吃剩的黃瓜把丟在地上,也像搓菸頭那樣用腳搓了。他說什麼事都得有機會,要是我來後你提出這個要求,我會幫你辦的。停停又問知道她離開帽兒山農場後到哪兒了嗎?我說我不知道。他說這個我可以幫你打聽一下。我說謝謝你了鄒場長。後來鄒又對我說以後有什麼事可以直接找他。畢竟共過患難嘛,儘管他這話說的界限含混,但我還是連連稱是。

9月15日:晚上夢見竹川,一塊鋤玉米。我見他情緒很高,滿臉喜色,問他遇上什麼好事。他說是好事,管教已經通知給減了刑,不久就要出獄回家了。我有些奇怪,問為什麼會給減刑,因為是班長嗎?他說與當班長無關,只因表現得好。又說希望我像他一樣好好表現,也爭取寬大處理,早日回家。我受到鼓舞,說表現好就能減刑回家誰能不好好表現呢?醒了方知是夢。

——上述夢境是完全真實的,因記憶清楚又不犯忌,所以如實照記。光棍做夢娶媳婦,囚犯做夢釋放回家,看來符合“夢是願望之達成”原理。白天滿腦子“表現”、“減刑”、“釋放”、“回家”之類的念頭轉悠,夜裡就夢想成真了。記這種夢有什麼意義呢?就像畫餅充飢一樣。我記下這個夢是因為由此我聯想到竹川逃跑後的一些情況(竹川跑回家後的情況是從他兒子口中知道的),我發現夢想與現實竟然在竹川身上完全融合為一體,很奇異,我覺得他本身就是一篇小說,就生出寫一篇小說的念頭。客觀地說,如果沒有李戍孟的榜樣在我也不會憑空生出這念頭的,我想既然管教默許他寫,那我也沒問題,前有車後有轍嘛。我想透過寫這篇小說緬懷好友竹川,同時也排解一下內心的苦悶,自從得知馮俐判刑又去向不明,心情一直壓抑著,有時候覺得精神快要崩潰。寫小說也算是一種精神轉移。當然我也清楚,寫這種作品是犯忌的,而我又領會李戍孟那天所說:如果今天沒有勇氣面對現實那麼以後便無顏面對歷史了。他說得極透徹的。像一個哲人。我覺得要寫就現在寫,可以找到一種寫法,既真實又不犯忌,可能嗎?我覺得有可能,儘管那時對這種可能性的狀態尚不清楚……

9月20日:吳啟都病情加重,小建國傾盡全力為他提供營養。真是一個孝順孩子。

——吳啟都一家可以說陷入四面楚歌。吳本人的病情加重,醫務室仍然不肯收留。也不見給他吃什麼藥。每天昏睡的時間多,似乎進入垂危狀態。小建國由於天氣漸涼,已不能經常下塘捉鴨子取蛋了,為繼續給他爹提供營養,自做了彈弓射鳥,到河裡抓魚蝦,捅馬蜂窩取蜂蜜(有一次被馬蜂蜇得滿臉紅包)。整天東奔西竄,腿一瘸一瘸地走路,看了讓人心憐。齊韻琴的心情有點難以說清,因為這裡面牽扯到佟管教,從一開始大家便分析出佟可能對齊居心不良,他一反常態,不僅允許齊每週三次來管區探視,而且還將接待室作為齊落腳的地方。這種體現“革命人道主義”的行為與大家心目中的佟相去甚遠,一直認為其中有“詐”。通常是邏輯如果正確,而認證邏輯的事實便會接踵而至。果然,佟的“詐”不久便顯露出來,有人發現他在午飯後偷偷溜進接待室裡,呆一陣子又鬼鬼祟祟地出來。至於在裡面幹了些什麼,那只有天知地知佟知齊知了。但有一點我可以肯定,佟覬覦齊是一廂情願的,也不可能得手,因為齊吳之間牢不可破的愛情已被“歷史”所證明,別人也許不知,而我知且深信不移,所以當別人議論的時候我斷言這不可能。大多數人都不贊成我的看法,說不了解齊卻瞭解佟,“佟大鴨子”這方面有無數次前科,可以說是流氓成性的。如依法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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