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部分(2 / 4)

小說:中國一九五七 作者:精靈王

答讓我吃驚,他說老程在幾天前已離開農場,要麼是回家,要麼是進了精神病院。

我看看李德志沒說什麼,李德志看看我也沒說什麼,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本來想得挺聰明的一著棋竟落了空。我點了李德志的將本想借用他那超常的記憶力,讓他將小西地墓場一座座沒有標記的墳墓裝進腦子裡,作為備忘錄,而隨著老程的永久消失,這一切將永遠是一本糊塗賬。我長長地嘆息一聲,心裡頭充盈著無奈與茫然,而後轉念一想,這聰明的一著到底又有多少實際意義呢?活著的人都無著無落的,死了後又何苦要有根有梢的呢?死了死了,整個一座墳場就是個大大的“了”字呀。這麼想心裡也就釋然。回牢城的路上又想著另一回事,就是李戍孟留下來的那本書。我暗下決心:要盡最大的努力將它儲存下來,以此作為對好友情誼的報答。

高雲純——

高雲純的倒黴純是自找。學習的時候他不知怎麼忽然來了興致,順手從張克楠手裡抽過報紙,說聲我來唸吧,就唸了起來。平日裡也有這樣的事,誰個感到百無聊賴了就自告奮勇念一會兒報紙,提提情緒。這種情況對高雲純卻是頭一次,這頭一次就惹了大禍事。他念的速度很快,像趕進度似的。念著念著,舌頭一沒打過彎兒就把“無產階級專政理論”念成了“法西斯專政理論”。話出口後大概他自己也覺得怪怪的不對勁兒,一下子停住了。幾乎就在這一剎,張克楠、趙不仁、董不善、吳復生、李左德一夥老積們像發現“馬廄”裡起火一般,跳下鋪爭先恐後逃命而去。自不是起了火,也並非是逃命,而是去找管教報告高雲純的反動言論。報告的人去了,留下來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高雲純一時間嚇懵了,一聲連一聲地問唸錯什麼了嗎?唸錯什麼了嗎?沒人應聲(要知重複反動言論也是有罪的),惟有解若愚嘟囔句:老高你勤不著懶不著念什麼報紙呢?純粹沒事找事。高雲純聽了一副欲哭無淚的樣子。他清楚自己平日總跟老積們作對,這遭一不小心犯在他們手裡必定在劫難逃。

“老積”們回來了,個個臉上掛著稱心如意的神情。這個不覺奇怪,奇怪的是沒有管教跟著來。往常可不是這樣子,往常遇上這種事管教會立刻趕來“處理”。今天怎麼無動於衷呢?

再一怪是老積們坐下後也不提這回事,像沒發生過一樣,張克楠接著讀報紙,只是接受了高雲純的教訓,讀得極慢,一字一字單個從牙縫裡往外擠,唸完也無他話,宣佈散會。

不到熄燈時間,別組還在繼續學習,念報紙和發言聲攪合在一起像要把馬廄頂衝破。直到這時高雲純仍還矇在鼓裡,不知自己究竟犯了啥天條,看他那副神不守舍的樣子我有些不忍,便不動聲色地靠近他,又同樣不動聲色地指出他的罪行所在。只聽他喉嚨裡咕咚了幾聲,沒放出音,模樣兒就很難看了。

大概在熄燈前的幾分鐘,被人稱“狗肚子盛不了三兩水油”的李左德終於沉不住氣了,嘟囔句:他媽的瘦驢拉硬屎躲過初一能躲過十五去?這句話儘管有些“含蓄”,可大夥還是體會出其中的含意來,不由恍然大悟了。原來管教不急著“處理”是留出時間讓犯人自己“表現”,按照“態度見立場立場見行動”的說法,是否真心靠攏政府,最終還要看行動。對於這件事行動就是揭發不揭發高雲純。這一招確實是很“邪乎”的,一時間,馬廄裡空氣很緊張,每個人都意識到自己處於一個Y字路口上,一邊去是靠攏政府,一邊去是靠攏自己的良知,何去何從自己選擇。

再一個沉不住氣的是高雲純本人,倒不是對所面臨事態的懼怕,而是他不想讓大夥為他擔干係,他找這個說說,又找那個說說,意思是一個:去揭發吧,揭發吧。揭發不揭發對我沒啥兩樣的。他的心情可以理解,也確有道理。但他卻忽略了一點,揭發與否對別人而言,卻並非“沒啥兩樣”。

佟隊長——

還有一個沉不住氣的人是佟隊長,第二天晚點名他便就此事發表言論了。他先是談到種麥子的事,談到顆粒歸倉的問題,又談到“拔白旗”運動的問題。從這個問題就跳到了有人“攻擊汙衊無產階級專政”的問題,說到這聲調就變得十分嚴厲了:有人說拔白旗拔白旗,惟見紅旗不見白旗。真是這樣嗎?不,不是,這些天我們已經拔了不少的白旗,可是在昨天又有一杆白旗高高飄揚了。偉大領袖毛主席說,有毒草就要剷除,我們說有白旗就要拔掉,昨天當場就有人拔了,這很好。啥是積極分子?這就是。今天呢又有人拔了,革命不分先後,拔白旗不分早晚,也行。但是還有人對白旗有感情哩,要保這杆白旗哩,怎麼辦呢?上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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