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莊主的勤奮好學,那是舉莊上下人人皆知的,只是像這般勤奮,還是從未有過的。
她終日將自己關在屋內,不願意見任何人,端進去的食盤端出來的時候幾乎未見動過的痕跡。
“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有肩,六八為足,五居中央。”她翻來覆去的默唸著這句話。
這是九宮格的基礎解法,橫豎各添一列,難度就要翻上幾番。
弄影身前偌大的書桌上,擺滿了凌亂的紙張、筆墨、沙盤。
八卦珠在她紅潤的掌心裡翻來覆去的撥弄,黑玉般的雙眸卻時不時的會定格在某處。
仿若夢境一般,自己又身置黑夜之中的孤亭之內,周遭是傾盆的暴雨,山洪在身邊氾濫,發出陣陣雷鳴般的怒吼。
心口一陣劇痛,暗紅色的血一股股自胸前湧出,她躺在一個帶著銀色面罩的黑衣男子懷裡,她覺得全身越來越冷。
“這不公平,你見過了我,我卻不知道你長什麼樣子。”她聽到了自己微弱的聲音。
這真是很不公平,於是她用盡了力氣,指尖終於觸及到了他冰冷的面具。
那張面罩竟然被她揭了下來。
她終於看到了這名男子的面孔。
這是她見過的最好看的男子,那樣的遙遠淡漠,那樣的溫柔似水。
孤意在眉,卻又深情在睫。
“怎麼會是你呢。”她又低低的喚了句。
然後暴雨消失了,孤亭不見了,那個男子也沒有了蹤影。
突然胸口一陣劇痛傳來,原來以為已經痊癒的傷,卻是又再復發了。
弄影皺著眉,啊的一聲叫了出來,想是傷口痛得厲害,淚珠子便簌簌的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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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歷代莊主都告誡後輩不可輕涉情愛,特別是那等極致風流。用情不專之人,她憑什麼認為蕭漸漓那般人物會專對她心有所屬。
所有一切都是假的,唯有拿到鎮魂令,擁有天下第一的武功。迴歸了忘憂劍派,才是自己應做的事情。
這般一日日過去,那九九宮格雖然不曾有明顯進展,鄢弄影的眉目卻是終於還是舒展些了。
此時她回來已有小半月,天氣漸漸炎熱,小木樓外的林子裡知了開始叫得歡快,這未免打攪了正在潛心演算九九宮格的鄢莊主,於是這日下午,她拿了一根長竿,一個布袋。與凌波簾光去林子中粘知了。
長竿的一頭裝有一個鐵圈,上面結著密密的蛛絲,只要將那鐵圈對準了樹上的知了套去,蛛網便會將那知了牢牢黏住。
她們剛踏入林中,卻見梅君笑雪與菊君節華也打著扇子搖頭晃腦拖逶而來。
他們不想竟會見著莊主。大吃一驚,急忙站住,想逃也是來不及,只得硬著頭皮上前施禮。
果見鄢莊主怒氣衝衝,手持長竿仿若權杖在握,但聞她生氣道“你們這個時候不去幫澤芝疏通荷塘水道里的淤泥,竟跑來這裡偷懶乘涼。若再有人放火燒我莊子,卻看你們哪裡乘涼去。”
梅笑雪唯唯諾諾,節華喏喏唯唯,凌波簾光侍立於弄影身後,只看著他二人幸災樂禍的嘿嘿冷笑。
梅笑雪到底臉皮較厚,一陣尷尬之後。急中生智,上前兩步來到弄影面前,恭恭敬敬的訕笑道“微臣這不是有事要向莊主稟報麼。”
“你是要告訴我節華屋頂的青瓦又壞了麼。”鄢弄影已經頗不耐煩。
她知道只要她有一日疏忽,梅笑雪等人便是勢必要趁機偷懶的。
“我今日聽聞那大金國突然出動了八十萬大軍,現已到了徐州——”梅笑雪面上故意作出那緊張神色。
其實對於夜茗山莊的人來說。戰爭最多隻是帶來一時的不便,不管是誰當了皇帝,總是要喝好茶的,御花園裡跟嬪妃的房間裡,也總是要有鮮花的。
夜茗山莊四百年來,不曉得孝敬過多少不同姓氏的皇帝。
果然鄢弄影聞言,面上神色絲毫未變,只是微微哼了一下,嘴角微微一翹,過了片刻,突然淡淡道“不會打過來的。”
梅笑雪節華並凌波簾光等人這才是吃了一驚,梅笑雪不禁詫異道“主公何出此言?”
“這不過是蕭漸漓那廝搗的鬼罷了!”弄影突然一臉怒氣。
他們蕭家與金國關係本就千絲萬縷,她在漢江之上見過蕭漸漓與衛紹王完顏永濟交頭接耳。他們永寧府自然是想謀反,只不過現在時機還未到,或許,這就是他一心想要得到鎮魂令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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