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回到城中,已經覺得周遭氣氛有些不對。
路上的行人,明顯少了些,此時才下午,很多店鋪,卻已經早早關上了大門。
到得客棧,掌櫃的一臉嚴肅,不停在向屋外張望什麼。
弄影在蕭漸漓換衣裳的時候,便找來一個小木盆,盆底鑿了一個小眼,小心翼翼的將那株冰蘭帶著泥土一起放進去,然後用雪嚴嚴實實覆蓋在土壤之上。
冰蘭的根最是嬌嫩,溫度高一點,便要死去。
這株蘭花花瓣如玉一般,帶著幾分透明,極淡的清香從花蕊中溢位,沁人心脾。
蕭漸漓這時換完衣服出來,看到弄影抱著花盆愛不釋手的模樣,不禁微微呆了一下。
“收拾東西,我們出城去。”他來到她身後,輕聲說道。
“為什麼?”弄影睜大了眼睛回頭看著蕭漸漓。
“晚了就怕出不去了。”蕭漸漓看了眼那株蘭花,也不禁說了句“真好看。”
二人剛清算完房費,牽著馬走出客棧大門,卻聽得街上一片混亂。
“沒藏大人死了!沒藏大人死了!”
“聽說在皇宮裡覲見皇上時突然暴病不治。”
“沒藏大人死了,這下我們該怎麼辦?”
街上人群一遍慌亂,沒藏訛龐執政西夏十餘年,雖很多人不滿他的統治,但他突然死去,不禁朝野大亂,人民驚慌失措,六神無主。
弄影抬頭看了蕭漸漓一眼,蕭漸漓只低聲道“走罷。”
說罷,二人便上馬,蕭漸漓背了包袱,弄影將小花盆掛在馬鞍上,二人便驅馬向東門奔去。
此時守門的衛兵尚未接到戒嚴的命令,天未黑,城門依然開啟,兩人奔出城門數里,到了一個三岔口處的涼亭裡,方停下來稍做休歇。
“你怎麼讓那小皇帝殺的沒藏訛龐?”弄影終於開口問道。
“我只是讓李諒祚相信沒藏訛龐要殺他而已,李諒祚太優柔寡斷,若不是沒藏的兒媳梁氏相助,不曉得還要在這裡呆多久,嗯,我們走罷。”蕭漸漓說罷,望著弄影。
弄影卻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這三岔路口,一條筆直向東,一條折向了南。
她自己自然是要向南的,沒藏訛龐一死,再無人苦苦找她去尋鎮魂令,她可以回到莊子上,繼續安然無憂的做她夜茗山莊第十七任莊主。
只是這個男子怎麼辦。
他是她在金人的土地上遇到的,看樣子,也明顯是個金人,自己真要將他帶回莊子上去麼。
將他帶回去,難道真的做個廚子麼?不做廚子,那又做什麼。
想到將來,她的臉,竟莫名其妙的紅了起來。
將來,他恢復了記憶,又或者,他的家人找上了門來,自己的顏面,卻又如何擱置。
然而,將他趕走,自己一個人回去,光是這般想一想,胸口就一痛。
幾番躊躇猶豫,竟就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蕭漸漓看著站在亭中,百般為難的少女,眼中露出幾分困惑之色。
弄影看著眼前這個男子,無數個念頭在心中上下翻滾。
“有件事情,我還是要告訴你。”弄影終於能開口說話。
蕭漸漓心一沉。
“你其實不是我莊子上的護院,其實,你根本不是我莊子上的人。”她強忍著胸口劇痛,不讓他看出她這句話說得無比艱難。
蕭漸漓臉色頓時變得慘白。
他自然知道自己不是她莊子上的人的。
他一直隱隱期盼她會騙他一輩子。就像即便他恢復了記憶,他也決定隱瞞她一輩子。
然而沒藏訛龐一死,他已經再無用處,她終於是要吐出實話,要離開他了。
他雙唇微微顫抖,想說什麼,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深深的看著她的臉,呼吸變得無比費力。
弄影咬了咬下唇,寒風夾著雪花飄進亭中,落在她的發上。
一陣淡淡的蘭花香,隨著寒風一起飄進。
聞著這冰涼的香氣,弄影心中哀嘆了一聲。
“你其實不是我莊子上的人。”她重複了一句,走到了他面前,心意已定,就不再猶豫。
“你其實是對面李家莊的農戶,”弄影在他胸前低下了頭,帶著幾分心虛,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我們其實偷偷相愛好多年了,但是陸先生跟張先生還有李家莊的李老爹都不同意,所以我們便決定出來私奔,只是剛跑沒幾里,就差點被捉住,你還被打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