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漸漸從身後繞到了身前,日暮時分,寒氣更重,腳下的道路卻較前寬敞平坦了些,依稀可見車馬的痕跡,貧瘠的大地上出現了一塊塊已經收割完的麥田,偶爾一兩棵光禿禿的白楊,佇立在路邊。
此刻二人已經到了汾州府境內,前方,隱隱可見寒霧籠罩之下數間散落的屋宇,似乎是個小鎮。
“我好像有點累了。”鄢莊主婉轉的對護院下達了一道指示。
那男子點了點頭,便攜著弄影,朝那小鎮方向走去。此地人煙稀少,前方要再找地方住下,怕是很難了。
“包袱給我。”鄢莊主像是想起了什麼,突然又命令道。
那男子便停下腳步,依言取下身上包袱,遞給弄影。
弄影接過包袱開啟,將裡面送四個蛇僕身上搜刮來的碎銀子撿出放進自己懷中,方又將包袱遞給了她新收的護院。
那男子不禁抿嘴一笑,接過包袱,重新斜背在背上。
弄影略有幾分羞愧,低聲解釋道“此處窮山惡水,怕有那歹人,你神志不清,恐被人騙,唔,一會還要替你置身行頭,話說我莊子上的人,怎可穿得如此邋遢,教人知道,笑話了去。”
那男子轉頭看了眼紅著臉的鄢莊主,眼中卻笑意更甚。
二人這般走去,路上已經不時可以遇到行人跟驢馬,人們見一個身材高大滿面塵灰蓬頭垢面的男子牽著個單薄瘦弱,長髮遮面的女孩,不免覺得幾分奇怪,紛紛側目,弄影心在頗不自在,便要掙脫了那男子的手,不想那男子恍若不顧,手卻握得更緊了些。
弄影索性低下了頭,任由他牽著,走進了鎮子。
鎮子很小,不過東西跟南北走向各一條街,大部分建築都是泥瓦做造,十字交叉的路口處,倒是有間木製的兩層小樓,牌匾上書著‘跳羊客棧’幾個字。
那男子轉頭看了眼鄢莊主,鄢莊主便點了點頭。
他不過是裝個樣子,這鎮子裡,除了這家,再無別的客棧。
兩人走進客棧,前廳倒也明亮,一個五十來歲滿臉皺褶的男子的正坐在櫃檯後低頭找什麼東西,見到有人進來,急忙迎上來,面上堆出親切笑容,朝那新收護院道“二位是要打尖還是住店?”
看樣子,他便是此間掌櫃。
“住店,嗯,一間房。”弄影低著嗓子略帶幾分不悅說道。
這掌櫃的難道看不出,她才是兩人之中話事的那個麼。
那新收的護院默默的站在她身後,垂頭看地,一言不發。
她夜茗山莊向來節儉成風,無論她小時候跟老莊主出門,還是後來跟梅笑雪、小懷等人出門,都是能擠則擠的。
掌櫃略有些吃驚,眼珠來回在這兩人身上掃射。
這兩人均風塵僕僕,男子鬍鬚濃密,頭髮凌亂,女孩著額前劉海長長垂下,遮住了大半張臉,相貌雖看不清楚,但總覺得這二人,夫妻不像夫妻,父女不像父女,兄妹不像兄妹,這一帶也時不時有那人販子,拐了女人小孩去賣,可是看情形,要拐人的,也只有這女孩拐那男子——這總不可能罷(好像還真是如此-_-)。
雖說一時弄不清二人身份,不管怎麼樣,既然客官開口只要一間房,還是女孩子開的口,便不好再說什麼,一塊發黃的抹布往胳膊上一搭,手一擺,就領著這二人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