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聞言,面上似乎微微一笑,然後轉身便向西北方向走去。
“不是去那邊!”鄢莊主高聲道。
那男子回過頭,帶著幾分不解的看著她。
“我們先去五臺山,我的珠子被歹人扔下了深潭,我們先去把它撈起來。”這珠子本是她自己逃跑時掉落的,只是這樣有損顏面的事情鄢莊主自然是不會在這新誆來的護院面前坦承的,便一切推給了那夜雨閣的歹人。
“珠子?”那男子轉過身子,語氣裡帶著幾分不解。
“八卦珠,我們莊子上的鎮莊之寶。”弄影急急道。
“鎮莊之寶不是被我打碎的那個玉淨瓶麼?”那男子嘴角似乎帶著淺笑。
“莊子上的鎮莊之寶多了去了!又何止那一個玉淨瓶!”弄影不高興被質疑。
“哦,你說那個東西落入了五臺山上的一個深潭?”那男子眉頭輕輕皺了一下。
“嗯。”鄢莊主點了點頭。
這八卦珠對弄影來說重逾性命,那是必須找到的,即便這個扈從不跟去,她自己也是要想辦法把它撈起來的。
“五臺山地勢高,這個時候,潭水極寒,潭面肯定結了很厚的冰,任何人都不肯能下到潭底的,等來年春末夏初,冰化開了,我再給你去尋。”那男子這話說得平靜如水。
弄影微微怔了一下,心中一想,好像又確實如此。此刻這邊已經這般嚴寒,那望海峰位置遠較此地為高,想那潭水早已結冰,等他二人趕到,也是徒勞。
“來年你幫我去尋?”
“嗯。”那人說罷,便轉身向西北走去。
弄影急急跟上,心中喜憂摻半。
喜的是這人腦子不清醒,讓他做什麼似乎都答應,憂的是萬一他突然醒了過來,發現自己不是她莊子上的護院,那該怎麼辦。
既不想他恢復記憶,又覺得這樣過意不去,鄢莊主一番小心思來來去去的在心中掂量,腳下步子便有些跟不上,那人突然伸出了一隻手,將她手攜住。
他的手掌大而有力,一絲溫暖從掌心傳來,一瞬間,弄影似乎感覺回到了幼時,伴在師父身側的日子。
“那沒藏訛龐好殺不?”弄影抬起頭,望著他鬍鬚濃密的下巴,輕聲問道。
“不好殺。”
“若失敗了怎麼辦。”
“不會失敗。”
“可是你武功沒有恢復啊。”
“殺他不需要武功。”
“毒死他麼?”莊主邊問,心下不禁暗想,看來這人果然頗有夜茗山莊的風格。
那人偏過頭來,看了眼弄影,微微一笑,不再言語。
那眼神,竟依稀有些熟悉,似乎很久很久以前,某處山中隱谷的高臺之上,那個一身黑衣,戴著銀色面具,手在枯木龍吟上撥弄的男子,也曾這樣看過她。
一瞬間,胸口又是一陣劇痛,真是不公平,東西被搶走,自己也差點死去,枯木龍吟也毀了,那個歹人,憑什麼還好好的活著,這個仇,她鄢弄影——她還沒想好她鄢弄影要待怎樣,那一口怨氣上來,胸口便一陣劇痛,不禁哎喲一聲叫了出來,一隻手狠狠的揉了揉胸口。
那男子感覺到弄影的手心突然變得冰涼,便停下了腳步,轉過頭來看著她。
弄影停下來,深吸了幾口氣,對他擺了擺手道“不礙事,不礙事。”稍待片刻,疼痛緩解,兩人方又攜著手,踏著腳下的黃土,緩緩向前走去。
荒原上的風依舊凌冽,時不時可見一些動物的殘骸,弄影不知道前面會有什麼在等著她,但是一顆心,卻漸漸安定了下來。
似乎這顆心,好久都不曾這樣安定了。
真奇怪,不過是初次相識,這個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寡言少語的男子,竟這般讓她信任。
什麼鎮魂令,什麼夜雨閣,什麼沒藏訛龐,似乎一下子都變得那麼的遙遠,手這般被他牽著,心中竟這般安寧。
這人將來若恢復不了記憶,便真的領回莊子上去做個護院,卻也著實不錯,日後出門,便也不用帶著那三不著兩的小懷了。
弄影這般想著,面上便悄悄笑了起來。
兩人這般走走歇歇,弄影時不時說兩句她莊子上的各種森嚴恐怖的莊規戒律,那男子便笑著聽了,偶爾嗯兩聲,卻也不說話,似乎在思索著什麼問題。荒原上吹著凜冽的寒風,四周黃土漫漫,偶爾路過一些零星的村落,三五間土房,一隻黃色的小狗好奇的跟在二人身後,直到走出二里地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