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漸漓見她神色突然黯淡了下來,略感困惑,只是他自然想不到弄影此刻心中所想竟與他有關。弄影見蕭漸漓眼中帶著詢問之意,便笑了起來,站起身子,道“反正我們也吃不完一隻羊,唔,這一盆我給村口那老太太送去。”
說罷,端起一盤香味四溢的羊肉,便朝外走去。
“我跟你去。”蕭漸漓站起身,接過弄影手中盆子,兩人一起朝外走去。
出得屋外,身上便覺無比冰涼,此刻一輪半弦月,低低掛在天際,發出清冷的光輝,村落裡一片寂靜,寒風時不時呼嘯而過,恍若行走在荒冢之中。
“這金人太可惡了,竟這般欺負我漢人!若杜牧看到了,必定傷心死了。”鄢莊主看著眼前淒涼景象,表現出了少有的義憤填膺。
“弱肉強食,物競天擇罷了。”蕭漸漓似乎沒有多少動容。
“你是個金人,自然這般想。”弄影心中暗道。
到得村口那老婆婆屋前,但見一片漆黑,竟不似有人居住一般,弄影雙手在破爛不堪的門板上輕輕一按,門便應聲而開,裡面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誰啊。”
“白日裡問路的,給你送羊肉湯來。”弄影放緩了聲音,走進去,只覺房間裡黑乎乎的伸手不見五指,冷得跟冰窖一般,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樣子。
過了好久,一盞微弱的豆油燈亮起,就著明暗不定的微光,勉強可以看到白日裡那個老婆婆舉著燈蹣跚著向他們走來。
蕭漸漓將那盆尚冒著熱氣的羊肉湯放在房中唯一的桌上,弄影掃了一眼,桌上僅有兩個硬的如石頭一樣的饃饃,別無他物。
夜茗山莊四百餘年積累,家大業大,家底其實頗為殷實,雖歷來莊中有節儉的傳統,這任帳房陸先生又特別能精打細算,但於吃穿一事上,卻是從來不苛刻弄影的,即便她熟識的周邊幾個莊子的農戶人家,那到底是江南魚米之鄉,富庶之地,也絕不見這等貧窮潦倒景象。
兩人出得門來,一路無語,迎著凜冽的寒風,默默向客棧走去。
偌大的村子,僅有他們出門前,在客棧大堂裡點的那盞燭燈,在發出點點燈光。
到得門口,弄影正要推門進去,蕭漸漓突然一手攔住,在她耳邊輕聲道“裡面有人。”
黑暗之中,弄影並未看出有何異常,抬起頭詫異的看了蕭漸漓一眼,嘴裡說道“想是跟我們一樣的趕路人罷,看到客棧裡有燈,就進來了。”
蕭漸漓搖了搖頭,依舊低聲道“這麼晚了,普通趕路人不會經過此地的,不要進去,你先躲起來。”
鄢莊主不以為然道“我行走江湖多年,哪裡能見到個人就躲呢,這未免太折墮我莊子威名了,即便是壞人,我身上沒銀子,也不怕他搶。”
“外面什麼人?”一個成年男子陰惻惻的聲音從裡面傳來,話音未落,聽得裡面一聲響動,門被人從面開啟。
蕭漸漓心中暗叫不好,他們說話聲音極其輕微,裡面的人若非練過武功,是無法聽到的,這時門已開啟,一個個子瘦高,面色黝黑,頭上束著三撮髮髻的男子站在門內,手裡橫握著一把長刀。
透過這男子身後,可見屋內還有一個滿面紅光的男子,個子略矮胖,同樣束著三撮髮髻,正在吃他們剩下的那鍋羊肉。
弄影一見這些人打扮,正是那典型的西夏党項人裝束,心中涼了半截,強作鎮定道“我是東邊七十里外百花莊的,百花莊的,這是我莊子上的,呃,廚子,他是送我去汾州府看舅舅的。”
“有人出門隨身帶個廚子的麼?”那個党項男子倒也不蠢。
弄影慌慌辯解道“這個,這個溫飽問題,總是凌駕一切之上的,再說了,若不是我家這廚子,你們又哪裡吃得到這麼美味的羊肉。”
這人愣了一下,正待說話,裡面坐著的那個男子突然用西夏話喊了幾句,門口這男子應了一句,便對二人道“我師兄讓你們進去。”
弄影此刻想溜,卻已經是不能了,抬頭看了蕭漸漓一眼,但見這個新晉廚子面上依舊從容淡定,心中略定,兩人便一起隨了那瘦高的党項男子,走了進去。
“你們這小兩口,是出來私奔的罷。”那滿面紅光的男子,打量了蕭漸漓跟弄影片刻,一邊晃著手裡的羊骨頭,一邊說道。
弄影戲文看過不少,知道這私奔二字是什麼意思,急忙頻頻搖頭,再三表示蕭漸漓不過是她莊子裡的廚子,陪她走親戚而已。
蕭漸漓卻一言不發,只見這兩個党項人眼中精光閃閃,雙側太陽穴微微鼓起,手指關節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