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俊美的男子,真的就是她新誆來的那個護院麼。
半乾的黑髮披在肩後,臉上的塵土已經被洗淨,鬍鬚剃去,露出了一張英俊清冷、憂鬱高貴的面容。
這是一張我們都很熟悉的面孔——永寧府蕭漸漓。
他那日大乘八宗心法練到第六層,因獲知弄影死訊,氣息一亂,想強行用那淨土宗心法理順氣息,不想反而導致走火入魔,一時間便失去了記憶。
他在那古廟中枯坐凝思了二十來天,整個人恍恍惚惚,渴了便接那屋簷下的雨水喝,餓了便隨便捉只野兔田鼠剝皮生吃了,然後便不停的思索自己究竟是誰。
只是不管怎麼想,腦子裡都是一片空白,直到那個小女孩,牽著一匹白馬闖進來,那容顏,仿若就是他前世的記憶,一下子,便像開啟了一道門一般,人便清醒了許多。
他自然不知道,自己失憶,便跟這個女孩相關。
而弄影,卻是第一次見到面具之下的蕭漸漓。
沒想到,這人竟是這般好看,既有北人清晰剛毅的輪廓,又有南人標緻俊秀的五官,這點跟她不久前遇到的兄臺葉楚材,竟有幾分相似,但似乎比葉楚材,又要好看幾分,似乎,似乎只有那杜若衡,方能與之相比。
儘管身上穿的是掌櫃在街上買來的最便宜的粗布裳,但一點也遮掩不了他的風姿綽約,氣度非凡,竟,竟實在不像一個護院。
弄影心下暗叫不好,只怕此人出身不是一般,將來他家裡人若尋上來,自己可要怎生解釋。
“你,你現在可有想起自己是誰了麼?”弄影小心翼翼的問向蕭漸漓。
“夜茗山莊的護院張三哥。”蕭漸漓正色答道。
“若將來有人冒充你的家人,說我欺騙你,要將你領走,還要殺我,你待如何?”鄢莊主眼睛不敢直視蕭漸漓,只拿眼角瞟著他。
“把他趕跑就是了。”蕭漸漓似笑非笑的看著弄影答道。
弄影對他這番回答甚為滿意,便又交待“我去隔壁空房沐浴,你好生在這屋子裡待著,莫要想溜出去,這鎮子我剛才轉過了,卻也無甚好玩的,待我們辦完了事,我帶你跟小懷去揚州玩。”
說罷,身影已經消失在門口。
“揚州?”蕭漸漓皺了皺眉頭,這個地方他似乎很熟悉,亭臺樓閣,水榭飄香,一些唱著歌舞的女子在眼前晃動,綺筵公子,繡幌佳人,自己以前,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如果說自己流連於那些各色女子之間,那身上怎麼又會有一個男子的簪子呢。
他努力想拼湊自己的過去,卻依然毫無頭緒。
想得太多,頭便隱隱發疼,他只得走到桌前坐下,以手撐額。
眼前,卻是弄影方才開啟的包袱,他掃了一眼,卻見裡面裝滿了靛青胭脂藤黃石墨等各色顏料,還有一些動物毛髮,畫筆刻刀絹布面粉等亂七八糟的東西。
他看了眼水盆裡浸泡的羊皮,又看了眼這堆什物,搖頭笑了笑。
這個小女孩,真是古怪得緊。她想要做什麼呢?他一邊猜測,一邊無意的翻弄著包袱裡的雜物,突然翻出個用布扎的大頭娃娃,半個拳頭大小,笑眯眯的甚是憨喜可愛。
這麼大了,竟還玩這樣的東西。
總想裝得一副威嚴,內心卻幼稚如此。
蕭漸漓皺著眉頭,搖了搖頭。
只是他若知道這鄢莊主自懂事起,唯一的玩具就是那天下最繁瑣複雜無比的八卦珠的話,便不會這般想了。
身後,傳來了一陣悉悉索索的腳步聲,想是那鄢莊主洗完出來來,他轉過身去,果見小女孩披頭散髮,長髮遮面的衝了過來。
“卻說你莫要弄亂我的東西了,那個不是給你的,趕緊放下!”弄影見蕭漸漓手裡拿著她的娃娃,甚是不悅。
“你頭髮也沒擦乾。”蕭漸漓看著她那依然在滴水的髮梢,眼前忽然一陣恍惚。
那個暴雨瓢潑之夜,他把那個小女孩從洪水中撈出來,卻也似這般模樣,水珠一滴滴的,順著髮梢往下淌。
依稀中感覺,那個小女孩像似已經死了,此刻眼前這位,又是誰呢。
“後面的差不多幹了,莫要動我的娃娃。”弄影邊說,邊來到鏡子前,用梳子小心翼翼的將額前的頭髮梳了兩縷下來,將面上的印記遮住。
“你為何要將自己弄成這副怪樣子?”他是如此的喜歡看她的容顏,她怎能將它藏起。
“你若如我這般,你也會這般!”弄影眼睛透過溼漉漉的黑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