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瞧不起在下,那在下也不為難公子了。”——誰再說那夜茗山莊鄢莊主是個睚眥必報的小氣人,誰就是在造謠——這鄢弄影是個習慣被拒絕的,難過也不過是一時間的事情,加上面上塗了那易容的油彩,倒也看不出有何難堪之色,一拱手,就待告辭,突然,她手在空中停了一下,便問道“陳公子名字好熟悉啊,在下卻像是在哪裡聽過,難道,”她嚥了一口口水,方繼續到“公子不會就是那江左四子的陳天啟吧。”
“外人抬愛而已,我不過是跟他們趣味相投罷了,怎可跟漸漓若衡楚材齊名。”陳天啟淡淡說道。
鄢弄影摸了摸頭上的簪子,抬頭打量了陳天啟半天,不禁喃喃道“我自幼便知江左四子文滿天下,不曉得功夫竟也都這般了得,他們竟一直都在騙我。”
她此刻,方醒悟,她莊子上的人,為了怕她傷心,從來都是將那天下人的功夫,打了幾個折扣後方告訴她的,是以她一直不知道,這江左四子,便是以文武俱佳,風華絕代而出名的。
陳天啟見那莊主神色,卻沒有明白她為何竟然會莫名其妙的面露悲傷之色,終覺這孩子想法實在難以揣測,便微微一笑,不再理會,人一拔足,便消失在彎曲山路上。
這弄影卻低著頭,慢慢朝山下走去,心中不住的自怨自艾。
只是不管這天下第一如何渺茫,這路總是要走下去的,她自認從小便比別人勤奮刻苦,張先生總說勤能補拙,等她練到一百歲,或許能練到天下第一,也未必不可。
她這般思量著,雖走得極慢,但到日頭過午,卻也快走到了山半腰那大棋坪處。
她回過神來,便加快了步伐,只想快快領了小懷跟黑妞回莊子去,此時菊花開正好,這莊子上的生意終究是不可耽擱的。
那大棋坪,其實是一塊天然的開闊空地,後人在上面略一修整,然後再鑿上那橫十九豎十九三百六十一個格子,便成了一塊巨大的棋枰,只是終究沒有人用這棋枰下棋的,不過是每年重陽,這裡便會擺上十數張桌子,各路高手便相約至此對壘,一決高下。
弄影放眼望去,見每張桌子邊,都圍上了那麼一圈的人,她便四下張望著,找她家小懷。
小懷還沒看到,那黑妞卻歡快的嘶鳴了一聲,便朝她奔來。
鄢莊主一看黑妞的韁繩就那麼松著,也沒有拴好,小懷卻不在一邊,心中便頓時來了火,迎上去先牽著黑妞走到一棵榆樹下拴好,便在地上拾了一根枯枝,一桌一桌的找去。
當她走到西北角一棵老松樹下的那張桌子上時,便發現她家小懷,正一本正經的坐在棋桌上,跟一個男子正在對弈,棋桌邊圍了一圈大約數十人的樣子,小懷手邊堆了不少銅錢碎銀子,還有一道士坐在桌子另一邊,像是仲裁順便打點著看客的下注。
弄影便穿過人群,來到小懷身邊,手中枯枝一揮,便瞪著小懷,氣勢相當逼人。
小懷手裡正捏著枚黑子兒,在舉棋不定,一見他家莊主來了,嚇得便放了手中棋子,舌頭打著結道“莊、顏、顏公子!”
鄢弄影手裡枯枝又是當空一揮,便上前扯住小懷道“跟我回去,又來丟人現眼了麼,黑妞差點便跑了你知道不。”說完,便扯了小懷就要走。
這一下,周圍的人便發出了陣陣噓聲,弄影略覺窘迫,正待說話,那對面的道士便已經開口道“你總要讓這小兄弟下完這一局罷,這不少人都下了注的,誰棄局便算是要輸的。”
一聽這話,弄影便蔫了下來,只拿那手中枯枝,敲著小懷手邊的一堆碎銀子,低聲問道“這些都是你贏的?”
小懷尚未敢開口,那道士便道“這位小兄弟,已經連贏三局了,果然是後生可畏啊。”
弄影聞得此言,面上神色便變了過來,含笑道“即便如此,那便下完這局罷,我家小童不知天高地厚,諸位替我教訓一下他,也是好的。”說罷,就順便掃了跟他對壘的那男子一眼,這一看不打緊,卻正是昨晚跟陳天啟一起喝酒的那位青年男子。
她便愣了一下,眼睛就向那男子身後望去,果見陳天啟帶著微笑,負手立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