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了山下的室石村。
這室石村,其實是個不小的鎮子,大約有數百戶人家,每年到了重陽前,便會變得熱鬧非凡——只因這爛柯山一年一度的棋會。
也因此,這重陽前,鎮子上的客棧,便人滿為患,弄影卻毫不在意,搖搖晃晃的騎在驢背上,來到了一家叫仙機館的百年老客棧門口。
她跟小懷剛下了毛驢,店裡的小夥計手在腰間抹布上一擦,便迎上來,滿懷歉意的表示房間已滿,客官請另尋住處。
鄢莊主望著那小夥計,咧嘴嘿嘿一笑,說了句,“九月初八,仙人已離去,白雲亦無蹤,殘局遺棄子,何日返爛柯。”
那小夥計便愣了一下。
小懷在身後小聲提醒到“顏公子,沒有九月初八。”
弄影恍然大悟,點了點頭,便又道“仙人已離去,白雲亦無蹤,殘局遺棄子,何日返爛柯,沒有九月初八。”
那夥計人很聰明,於是便也醒悟了過來,急忙將鄢弄影往店裡請,嘴裡道“樓上那房間一直給留著呢,我們掌櫃還說,今年這位,不會像去年那位老太太,錯過日子了罷。”
“怎會怎會。”弄影笑著將黑妞的韁繩往那夥計手裡一扔,從小懷手裡接過那盆剛盛開的殷紅菊花,便朝店內樓梯走去。
她剛踏出一步,就聽見身後一人大聲嚷到“我們兄弟一個月前便來訂房間,都說沒有,今日早早便到,你們店裡卻讓我住馬廄,這兩人才來,怎麼就有房間了呢。”
弄影回過頭來,見身後站著兩位中年漢子,背上俱揹著棋盤,說話那位紅光滿面,頗有幾分架勢,卻一臉不滿的看著鄢弄影。
弄影衝那人咧嘴一笑,便道“你們一個月前才來,自然訂不到房間啦,你可知道,我這房間,是四百年前便訂下了的。”說罷嘻嘻一笑,也不理會那兩人,便攜了小懷,大搖大擺朝樓上走去。
踏上那木頭梯子沒兩步,卻聽那樓梯旁一個男子小聲說道“四百年前便訂下,怕是鬼吧。”
弄影便探出個身子朝下望了一眼,卻見樓梯旁一張桌子上,坐著兩個男子,正在就著一碟牛肉在那喝酒。
一個男子一身灰袍,背對著她,看不到容貌,說話那位,面對著弄影,卻是個二十三四歲的青年人,五官清秀,面潔無須,看樣子,也是來參加那棋會的。弄影便嘻嘻一笑,倚著那樓梯扶手,望著那人道“這話你倒是說對了,這四百年來,我年年都來這裡參加這重陽棋會,今晚公子若是得閒,你我二人不妨先手談數局。”
那男子面色果然一變,弄影哈哈一笑,便抬足繼續上樓,卻聽另外一男子低聲道“他在裝神弄鬼,你卻就被嚇著了,四百年前便訂下這房間的,不過是那安慶府的夜茗山莊罷了。”
弄影剛走上樓,不想有人會說出她的來歷,愣了一下,回過頭來,向樓下望去,這次,那灰衣男子倒是面對著她了,兩人一個照面,那男子便朝她微微一笑。
弄影只得點頭回應,見這男子天庭飽滿,眉黑而直,鼻端而挺,便知其非富即貴,雖穿得這般樸素,但仍難掩身上不凡氣質,她知這每年重陽,均有不少高人隱姓埋名來參加這棋會,卻也不覺得奇怪,便道“我正是奉了莊主之命來給我家掌門送花的,嘿嘿,二位慢用。”說罷,便要轉身離去,卻又聽那男子說了句“‘我家掌門’這四個字,好像夜茗山莊還沒有資格說罷,唔,好花,怕是火鍊金丹罷。”
他不知,這句話,卻犯了這莊主的大忌。
“公子好眼力啊。”弄影嘿嘿一笑,便靠著欄杆,對身後揹著包袱的小書童說道“小懷,你還記得咱們莊子對面李老爹家的那頭無所不知的灰驢麼。”
“記得啊。”小懷點了點頭,“那頭驢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李老爹每次插秧播種趕集,都要問過它的。”
“去年李老爹來莊子上送花肥,它吃了我家不少玉蘭牡丹,卻沒有吃中間那盆,那盆什麼來著?”
“便是那火鍊金丹。”小懷卻想了起來。
“嗯,還是你記性好,我那時就納罕,那頭驢,果然什麼都懂,竟也知道那盆火鍊金丹是好花。”說罷,便一轉身,朝她那間四百年前就訂下的房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