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都閉口無聲,而中原神君朗朗的聲音,雄渾而懾人,繞空迥蕩,久久未散。
歐嘯天看到費幹雲的激動樣子,心中微微一怔,旋即為對方眼中射出的神光懾住,隱於心底的善良意念立時又萌發起來。
風吹起了他的頷下白鬚,他嘆了口氣道:“雲哥,你又何必這樣呢?”
費幹雲見歐嘯天將長劍放回鞘中,他臉色稍為和緩道:“這並非我要這樣,我可是一直都記住師尊之言。”
他微微一頓道:“你還記得師尊創立清虛門時在他的住處所題的‘慵庵’二字的意思嗎?”
歐嘯天聽費幹雲突又言及師尊蒼松上人昔年手創清虛門的事來,他點了點頭道:“我記得!”
費幹雲仰首向著蒼天,緩緩道:
“丹經慵讀,道不在書;藏經慵覽,道之面板。
至道之要,貴乎清虛;何謂清虛?終日如愚。”
歐嘯天右手掀須接下去道:
“有詩慵吟,向外腸枯;有琴慵彈,弦外韻孤。
有酒慵飲,醉外江湖;有碁慵奕二,意外干戈。”
費幹雲一聽歐嘯天接著下去,他收回投向雲天的視線,瞼上揚起一片欣慰的神色,朗吟道:“慵觀溪山,內有畫圖;慵對風月,內有蓬壺;慵陪世事,內有田盧:慵問寒暑,內有神都。”
歐嘯天踏前一步,激動地道:“松枯石爛,我常如是………”費幹雲嘴唇蠕動了幾下,道:“謂之慵庵,不亦可乎?”
他大聲喝道:“嘯天,你還記得師尊常日所吟,此意如何?”
歐嘯天眼現淚光,點了點頭,喃喃道:“師尊之意,我到現在方才明白了!”
他大喝一聲,右手一揮,將長劍連鞘帶劍的往地上一擲,立時整根長劍沒入地裡,沒見絲毫影子。
費幹雲將手中彎月形寶劍擲還丁一鳴,這:“那你還有什麼放不下的?”
歐嘯天道:“雲哥,我們走吧!”他清嘯一聲,一條人影倏然淡去。
費幹雲微一抱拳道:“九龍金杖已歸還各派,落星追魂之事既了,老朽也該走了!”
話聲一了,他已橫空飛躍而去,轉眼便不見影蹤。
各派掌門都沒料到這中原百年未見的一場紛爭,會由清虛門中這一對老師兄弟說了幾句話便終止了。
他們齊都楞了楞,沒想到要說什麼時,兩人齊都騰空躍走了。
一時之間,沉寂籠罩著四周,沒有一個人說出話來。
狄浩茫然的望著悠悠的白雲,好一會兒他嘆了口氣,喃喃道:“至道之要,貴乎清虛。
何謂清虛?終日如愚。”
他反覆輕吟了幾聲,眼睛突地一亮,哈哈大笑道:“既然已悟真諦,我還留此作啥?樹高萬丈,葉落也將歸根!”
長笑聲中,他大袖微拂銀飄飄翔空而去。
劉懷冰叫了聲,拉起徐婉菁,便待離開,誰知一聲暴笑,憨和尚一把將他拉住,問道:“你知道他適才的意思嗎?”
劉懷冰一愕,搖了搖頭道:“我聽不懂!”
憨和尚哈哈笑道:“這江湖上是需要你們這些年青人,我們都是老了,根本不要計較這些虛有的浮名。”
他向著李劍銘打了個稽首道:“適才之約,就此取消,貧僧認輸就是。”
李劍銘一拱手道:“大師能了悟真諦,在下先為大師祝賀。”
憨和尚捧腹大笑,緩緩向山下走去,但是僅見他足躡草上,轉眼之間便走出數十丈外。
微風帶來了他的歌聲:
“天地即道,浮雲即道,至道之要,貴乎清虛,何謂清虛?終日如愚……”歌聲悠然消逝,老叫化深沉的嘆了口氣,道:“浮生若夢,為歡幾何?他們是真正與大自然合而為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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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劍銘能夠感觸到這些在江湖上威名赫赫的老人家心中所感觸到的事情,他想到昔日自己讀書時,老塾師就經常嘆著人世之間的世事無常,那就像一些歷盡滄桑的人,經常會想到生命的問題而興出人生不再的嘆息。
人的生命總有滅絕的一日,就像一枝臘燭總有一日要熄滅一樣,所以能夠感觸到這種想法的人,在他熱愛人生的時候,每日生活的感覺上會加添了悲哀的詩意,而這種悲感,使得人們更熱切深刻地去領略人生的樂趣,盡情的去享受人生。
然而有些人卻將這種感覺昇華到追尋一種永生的希望,他們將自己的心靈揉合到大自然裡,與天地的氣脈感觸相同,彷佛自己都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