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飲血,如今只在蠻夷之處才能見到。
俞國振再次吃驚,還不等他回應,就聽到徐霞客又說了一句:“唉,此事我原本早就該想得到,玄扈先生編《崇禎曆書》時,便有言道,今之法可更於後,後之人必勝於今者也,這不就是世道必進、後勝於今麼!”
“啊……玄扈先生竟然“說過這話?”
玄扈先生,便是已經去世了的徐光啟,俞國振雖然與他也有書信往來,徐光啟甚至將自己主編的《崇禎曆書》也抄送了一份給他,但俞國振並沒有翻閱徐光啟已經年邁,而且身居內閣學士之職,根本不可能為他所用。
但他並沒有意識到,自己還是小看了此時的大明讀書人!
徐光啟那句話,若不是埋沒了兩百六十年,哪裡還需要嚴復來概括成“世道必進後勝於今……”八字!
俞國振吸了口氣,讓自己平靜一些,他知道自己現在在開啟一扇門,開啟一扇讓大明不,是讓中華,不再因循守舊頑固不化的大門,雖然此前,已經有先賢聖哲在用力敲擊這門,甚至已經開啟了這門,可是卻沒有驚動門裡的人。
他要呼號,要讓門裡的所有人,都知道這裡有一座門。
“霞老,玄扈先生之語,與霞老的發現……何不專著一文,發在《風暴集》與《民生雜記》之上?”俞國振道:“晚輩在新襄還得過些時日才會返回,霞老就用這些天功夫,將這篇大作完成,如何?”
徐霞客聞言大喜,他此次來,原本就是兩個目的,一是遊覽欽州山水,二是與俞國振商量是否能將他的遊記印刷出版,現在除了這兩目的達到之外,還另有所得,而且他自己也意識到,這個發現對於儒家而言,將開啟一個何等廣闊的世界觀.
自陽明龘心學提出之後,已經有百年儒學未有大的突破了。若是這突破出自他手,哪怕只是他引發這一開端,那也將是了不得的大事情!
但旋即他有些慚愧:“這可不是老夫的發現,分明是俞公子你的發現……”
“霞老這是哪裡話,在炯人山寨中發現螺殼的是你還是我?探知炯人首領是馬援裨將後裔的是你還是我?記得玄扈先生話語的是你還是我?”俞國振哈哈大笑:“況且,能為霞老印此灼見,在下之名已經可以幸附騏尾了,霞老何必太謙!”。)
一七二、漢家自有霸王道(一)
自古以來,儒家道統之爭,都離不開詩書禮易春秋這五經。而所謂道統之爭,就是話語權之爭,就是世界觀、價值觀之爭,這種爭鬥,比起一時執政官位之爭,影響更為深遠。
俞國振知道,自己要從儒家內部攻破儒家,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並不是大儒,雖然也約略看了幾遍儒家經典,卻遠不足以同那些尋章摘句倒背如流的大儒相抗。
既然如此,就將道統之爭交給專業的人士就好了,比如說,儒生中那些不得志者,或者是不想只停留在先人的功業之上而想讓自己也在道統之爭中留有一席之地者。
俞國振彷彿看到,一扇大門開啟了,掙脫過往束縛之後,一場新的百家爭鳴即將開始。
想到這,他極是愉快,就如何將儒家經典與進化論結合的事情,又向徐霞客請教了好一會兒,其中也有不少是他有意點破某些關鍵,二人越說越是興奮,直至夜燭高照,這才興猶未盡地散了場。
此次夜談,後來被謔稱為“螺殼法會”,意思是從螺殼引起的會談,這也被認為是繼鵝湖之會後,最重要的一次思想討論。
他們這邊高興不已,在另一邊,時羅峒峒主黃浩卻滿臉猙獰惱怒,看著眼前殘破的寨子,還有哀哀呻吟的手下,他恨恨地頓了頓足。
羅珠歌胳膊上中了一刀,不過他硬氣,滿臉都是歡喜地跑了過來:“峒主,勝了,大勝啊!”
“大勝個屁!”黃浩忍不住罵道:“被那小狐狸耍了!”
“小狐狸?”
“便是你妹夫的主人,新襄寨的俞寨主……他定是知道,莫家在支援如昔峒,坑得我們與莫家廝殺了一場,如今雖是勝了,可咱們也傷亡不少,而且徹底得罪了莫家,若是莫家來攻,我們當如何是好?”
“漢人有句話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淹,莫家現在也大不如前了,有什麼可怕,況且咱們時羅峒靠著欽州,莫家再來,莫非就不怕朝廷大軍征討!”
“朝廷……就憑著欽州的那些雞毛官兵,朝廷怕是靠不住,還得靠著新襄寨……唉。”
黃浩這個時候真是悔之晚矣,若不是他想挑得新襄寨與如昔峒爭鬥,就根本不會出現徐霞